('景映桐顿时脸色煞白,虽然她不觉得敬宽公主会在宫里头对她做太过分的事儿,可一个人去陌生的地方,她还是很害怕。
“那既然这样,儿臣陪王妃一起去,正好儿臣生得晚,还未与皇姑母好好亲近亲近,”慕琮像是没听见皇上骂他,突然对着皇上跪了下来,“求父皇成全。”
皇上眸子里浮着深浅未明的光,他一动不动地盯着慕琮,全殿都浮在一种深深的压力之下,只有慕琮依旧分毫未觉淡然地跪着,仿佛根本没有感受到自己的忤逆和来自于上面的龙颜之威。
“哎呦,”敬宽公主突然又叫了一声,似乎一副很不好受的模样,“你们这些孩子就别再争了,就让楚王妃陪我去吧。”
景映桐瞧着这场面,也是没了办法,只好上前去搀扶住了敬宽公主,慕琮依旧一动不动地跪着,皇上将眼光一转,突然淡淡的开了口:“楚王,你起来。”
景映桐不知自己脸上现在是哭还是笑,转向慕琮当着众人的面说:“王爷,妾身去陪皇姑母歇息,一会儿就回来,你好生等着妾身就是。”
慕琮终于沉沉抬起眼来,他看着她,眼里似乎有什么在轻轻起伏着,景映桐轻不可察地冲他摇了摇头,男子终于从冰冷的大理石地面上站了起来,而景映桐扶着敬宽公主,带着一行宫女已经走远了。
宴会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继续和乐融融,慕琮默不作声地回了座位,眼中却一丝暗光闪过。
安芷蓉指使身边的女官:“快跟去看看,若是有什么不对立马来回禀我!还有,将小公爷给我盯紧了!”
女官忙应了悄无声息地退了下去,只是安芷蓉不知道,女官才刚跟上去就被人从背后一棍子敲晕了,之后再发生的事就完全脱离了她的掌控。
景映桐扶着敬宽公主慢慢走进平阳殿,虽然她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敬宽公主带走的,但心里说到底还是有些忐忑不安。本来她这样低调的娃子被注意到已经够稀奇的了,更别说敬宽公主还主动和她亲近要她扶自己来休息。景映桐总觉得这背后藏着什么目的,可方才皇帝都开了口,她又没有拒绝回寰的余地。
她一路低眉顺眼地扶着敬宽公主坐到美人榻上,而后垂手站在一边也不说话。敬宽公主似乎真有点疲惫的样子,突然从袖中掏出了一串檀木佛珠,握在手里不断攒动着。
“你们都下去吧。”
宫女们立马应声都退了下去,景映桐心里更紧张了,但还是佯装淡定地站在那里,静静地看着敬宽公主。
“你这孩子生的可真好看,”敬宽公主突然冲她和蔼地笑笑,看起来倒真像是一个慈爱的长辈一般,“想当年我年轻的时候,也是像你这么俊,可是后来嫁去了长留,在那恶劣的环境里,我一日老过一日,到了如今,甚至都不再愿回来见故人了。”
“姑母言重了,我瞧着姑母依旧风采不减当年呢。”景映桐朝敬宽公主笑笑,“而且这周身的气质,岂是我们这些小辈可以比拟的。”
“你就别哄我了,”敬宽公主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瞧瞧皇兄还是那么英俊年轻,我觉得我都不像是他妹子,倒像是年长了他很多岁的姐姐似的。但曾经我也有过娇艳的时候啊,只是被那些人亲手给摧毁了,当初先王去世,我被这一任长留王强占的时候,我恨不得想去死可最后还是活下来了,那时候觉得自己是个不干净的女人了,想着若是回了大盛,旁人得怎么嘲笑我呀。我可是个公主,怎么能做这种有悖伦理的事情呢,我一直都不想活下去,想着怎么才能洗清这身污秽,才能清清白白地离开这世间。可后来我的孩子们出生了,为了他们,我突然又软弱下来了。”
“这也不是皇姑母您愿意的,这事儿怪不得您,既然命运对您不公,您才更要好好地活下去,不然不就是让那些等着看笑话的人得逞了吗。”景映桐低着声音劝说道,“而且皇姑母现在过得也很好啊,不是所有人都必须要走同一条归路的,有很多时候,这路,我们走着走着,就变味了。”
敬宽公主有些诧异地看了景映桐两眼,而后眼中露出赞同点了点头:“你是个明白孩子,只是瞧得再明白,生在这世上也还是有很多身不由己,尤其是我们女人家。你看小六的母妃,不也是因为自己的长相招来了一段孽缘么?”
景映桐没想到敬宽公主居然敢直接谈论慕琮的母妃,这件事情在宫廷里已是多年心照不宣的禁忌了,景映桐没有接话,敬宽公主似乎无知无觉地说了下去。
“以前我从未想过有一日,我会变成这样的女人,可我没办法啊,我一个人在长留无依无靠生活的那么艰难,但我不能叫我的孩子以后也跟我一样,我得拼命想法子为他们谋划,”敬宽公主突然转脸看向景映桐,眼中流着淡淡的悲悯,“你是个好孩子,可姑母今日怕是,要对不住你了。”
景映桐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手紧张地扒住身后太师椅的扶手道:“皇姑母你要做什么,这可是在皇宫里啊,众人皆知我是跟着你出来的,若是我出了什么事,要旁人怎么想你。”
敬宽公主似笑非笑地摇了摇头,眼中的神色愈发地悲悯了:“我一个一身脏名的老女人,又在乎这么多做什么,我也是没办法,有人许了我好处,我就只能对不住你了。皇兄不会怎么我的,他一直愧对于我,不过你放心,就冲你刚才说的那番话,我一定会替你向皇兄求情的。姑娘,人活在世上,谁没做过几件恶事呢。”
景映桐再想说什么已经说不出了,因为有人自背后捂住了她的口鼻,她眼前一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深秋时节已浸上了层层寒意,今天恰好还是一个阴云天,给这萧萧宫廷罩上了一层曲意蜿蜒的寂凉。安昶一把推开荒废已久的宫殿门,门口悬挂着的金铃被他这么一推,发出一连串清越的声响,他局促不安地站立在门口,里面的一切却已尽收眼底。
少年的喉头迅速地干渴起来,他不由自主心神恍惚地朝前走了一步,可他这一步才刚刚迈出去,身后就传来了沉重的落锁声响。
安昶的神智迅速地清醒过来,他几乎是下意识地捏紧了手里的那一缕金纱布料,他明知道是圈套,可还是来了。只因旁人拿她衣裳上那一角布料给他看,他不知道她遭遇了什么,但他却知道,在这深宫里头,一言一行都得谨小慎微,事关她一个女子的事儿,更是要小心再小心,他只想在她出事之前就尽力替她拦了这危险。
他以为来人想要国公府的财力与权势,若是他们想要,为了她,他可以毫不犹豫地给他们。可是没想到,刚进来却看到了这样一副场景。
重重轻纱床幔似掩非掩地垂落下来,却遮不住里面的曼丽婀娜,她显然是被人动了手脚,面色不正常地绯红潮湿着,像是生在华丽宫闱里的凄艳水草,曼曼妖娆着向他沐水招展。可少年却不敢有一丁点的歪心思,他是喜欢她,可是却不想亵渎她,更不想在这种情况下占有她。
他只能慢慢走近她,在她身边局促不安地坐下细声安抚道:“你放心,我来之前已经吩咐过我的侍从了,我不会叫你困在这里的,更不会叫你跟我流出一点丑事,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你喜欢楚王,虽然你们已经”
他的话还没说完,殿门突然被人一脚踹开了,少年下意识地就把身边的女子用被子牢牢护好,抬眼望去却撞上了男子一双风雪欲来的猩红眸子。
“楚王”
安昶下意识地起身,刚想开口却被慕琮一把推开,慕琮直接越过他,掀开了床榻上厚重的锦被,看到女子绯红的脸色他眸色一紧,继而朝后招了招手,陆明遮一脸凝重地走了进来。
陆明遮的手指稳稳地放在女子细白的手腕上,半晌,他才面色凝重地抬起头朝向慕琮道:“王爷,王妃这是被下药了。”
“那还不快给她解了。”
慕琮眉头皱了皱,他岂能看不出她被下了药,如今这个时候了,陆明遮还这么多废话让他有点烦躁,他一只手紧紧地握住景映桐的小手,用被子将她捂了拉到怀里。
陆明遮的面色顿时更为难了,他强自镇定了一下才迟疑地开口道:“王爷,这药无药可解啊。这是所有春药里最狠毒的一味,若不那个,王妃就没命了,这下毒的人可真是狠毒。”
慕琮扯住景映桐的手顿时一顿,他再次看向陆明遮,眼里是满满的冷酷与凝重:“怎么可能?”
“若是您给臣时间,臣可能能做出来,可现在肯定来不及了,这药是以前对付不听话的家奴时才会用的,臣也没想到今日能在这里瞧见。”陆明遮急得满头大汗,“王爷,王妃等不得了啊”
慕琮的神思忽地有些恍惚,他也发现了心爱的女子此刻并不好受,她被绑着手脚,神智显然都已经不清醒了。他突然不愿让她此时的媚态落入到眼前这些男人眼中,看着她此时的样子,他心底竟然隐隐浮出点儿期待。可他最后的坚持却告诉他,他不能,她现在,什么都不知道啊。
“你们先出去吧。”
男子的眼神几经挣扎暗上了几暗,他没有抬头,垂下的眼帘里翻涌的猩红愈见浓烈。
安昶还欲再说什么,却被陆明遮强扯着退了出去。
房间终于又重新安静了下来,慕琮轻轻执起女子的一只玉手,将那滚烫的温度慢慢贴在自己的脸侧,他一手替她解开身上捆绑的束缚一边温声道。
“陆明遮的话你也都听见了吧,你说我要怎么办,我是想要你,但却不是在这种情况下。”
“若是你醒来了不愿该怎么办,当初我母妃就是被父皇强迫才生下了我,她恨了他一辈子,我不想叫你也恨我一辈子。”
可她的神智已经被那药催得不清醒了,她眼神迷离地撑开一条缝儿,浑身上下似乎更难受了,他刚替她解开绑在手上的麻绳,她突然就死死地扯住了他的手,眼神像刚睡醒的小猫儿一般满是娇憨与天真。
“琮,要我”
慕琮身子一震,似乎有点不敢置信地看向她,双手紧紧扣住她细弱的肩膀问。
“我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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