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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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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确认完兰沁禾的脸色后,便一直盯着她的衣袖,一点也不敢僭越。

“奴才昨儿傍晚的时候,便将实情禀明了万岁爷,万岁爷也对此十分忧心,若不是国库里没有银子,万岁爷是立刻就要拨款的。”

兰沁禾听着,竟是诡异地从这位大太监的语气里,听出了丝丝的如履薄冰。

就好像他对着的不是个可有可无的郡主,而是在对着皇上回话。

“万岁爷说了,让我们司礼监同内阁拟出个章程来,只要能解决国子监的问题,他一概批准。”

兰沁禾换了个姿势坐着,不动声色地将袖中的那张银票塞到了最深处。

区区一个茶宴,这位慕公公何以替她做到这个份上。

女子面上的笑意不减,眸色却深了些。

不对劲,这里面肯定有什么是她和母亲都不知道的隐情。

别说是慕良,就算是同兰家交好的林公公也不会做到这个份上。

昨天到今天,这一连串下来,他未免太殷勤了些。

事出反常必有妖,如此得顺利,兰沁禾心里愈发警惕。

“圣上真是这么说的?”她需要确认一遍。

“自然是真的。”慕良欠身,“娘娘是国子监的司业,不知道有没有什么法子可解眼下的难题。”

这句话简直说到了兰沁禾心坎里,本来今天兰沁禾是该来同慕良商量引商入监的事情的,但到了这里,她反倒有些迟疑了。

她沉吟片刻,叹了口气,“国子监算起来足有五十三年没有修缮了,学生和博士们的禄米也常常拖欠。身在其位,却迟迟不能解决这个问题,我这个司业当得实在是愧对圣上。”

兰沁禾改变了主意,尽管慕良似乎已经给她搭好了梯子,但今日得就此打住。

她单手扶额,头痛地摇了摇头,“如今圣上如此开恩,慕公公又这般关照,可我竟是一个章程都拿不出来。这……唉……”

“娘娘切莫如此自责。”慕良霍然起身,一只手朝前伸了两寸,却在意识到什么后,倏地收了回去。

他抿了抿唇,那张苍白的脸在一瞬间竟是露出些可怜的意味来,兰沁禾瞥见了这一幕,心里莫名升起了种奇妙的想法。

都说慕良其貌不扬,她瞧着,分明有些可爱。

“娘娘一时想不到不要紧,回去同祭酒和万阁老商量商量,不必急于一时。”

“慕公公……”她复杂地看向面前的慕良,似是感动到说不出话来,连忙跟着起身,“我、我真是不知如何才能报答您的恩情了,您就是国子监的恩人啊。”

“娘娘言重。”慕良低头,避开了女子那微带水光的杏眼。“一切都是为了我西朝的江山社稷,奴才一个小小的太监,哪里配称作国子监的恩人。”

兰沁禾偏了偏头,视线追着要去看慕良的神情。

两次接触下来,她发现慕良好像特别喜欢盯着地上看。

难道是以前养出来的习惯?

慕良是做洒扫太监出身的,还在浣衣局待过,被欺压久了的宫女太监身上确实会有一股挥之不去的卑微。可他进司礼监也有七年了,当上禀笔也有五年,早该把一身的奴气去了才是,怎么连看她都不看一眼。

兰沁禾忍不住回想了下自己今天的妆容,她为了表示诚意,还特意画了眉眼抿了口脂。

自己太丑了入不了慕良的眼么。

算了,这些都是无所谓的事情,今天的事情发展超出了常理,她得赶紧回去禀告母亲,看看是不是哪里出了岔子。

兰沁禾想到这里,对着慕良深深行了一礼,“多谢慕公公提点,我这就回去同母亲和祭酒商量,务必尽快拟出一个章程来,给皇上一个答复。”

双方对弈,谁能先一步猜出对方的心思,谁就占领了高地,就能操控全局。

慕良已然将她的每一步心思都猜得一清二楚,她却从昨天开始就被他弄得心惊胆战。

这样不行,得赶紧打破这个局面,以免一不小心掉进了圈套。

兰沁禾实在不了解慕良,也没他那么深的城府,还是和母亲商量着来,更加保险。

慕良松了口气,他倒没有什么想要留人的想法。娘娘不想见到自己是一定的,既然如此,能早点回去就早点回去。

慕良心里还挺高兴,娘娘终于不用花心思同自己这个阉人说话了。

他当即恭送兰沁禾出去,心里半是替娘娘松了口气,半是有些模糊的伤心。

兰沁禾辞别了慕良,转身就往兰府走去。

“干爹。”平喜看着兰沁禾离开之后,推开了门走了进来。

他瞧见慕良一个人坐在椅子上,手里捧着一盏茶,苍白的脸上面无表情。

“干爹?”平喜走近,小声地又叫了声。

“什么事。”慕良低着头看手里的杯子,食指指腹轻轻地在茶杯的杯口摩挲。

今日似乎拿捏得有些不当,他一步步倒回来回想。

太过殷勤,惹了娘娘起疑,开始提防起他了。

“王阁老差人过来,说今晚想见您一面。”平喜打量着慕良的脸色,斟酌着回话,“他说有要紧的事情要与您商量。”

“要紧的事情让他明天跟皇上说去。”慕良起身,不耐地看向平喜,细长的眼里流露出阴冷的怒意,“他自己捅了天大的窟窿,还想拉我下水?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年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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