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八向太子行了一礼:“启禀殿下,东西取来了。”
尉迟越点点头,对曹彬道:“曹刺史可认得这物事?”
曹彬忍不住抬袖掖了掖淌到脸颊上的冷汗,稳了稳心神,是了,那日他一时大意,将他们叫到书斋,他们定是那时起了疑,但仅凭这部经书,他们又能看出什么?他们绝想不到……
太子定是在诈他,这时千万不可因为心虚而自乱阵脚。
他打定了主意,强自镇定道:“回禀殿下,这不过是仆书斋中的几卷佛经罢了,未知有何不妥,还请殿下赐教。”
尉迟越打开一卷经书扫了一眼,只见天竺文的经文旁用青笔注了一些大燕字,看着似是寻常批注,但文理颇为不通。
他对曹彬道:“不知曹刺史对天竺佛经也有研究。”
曹彬道:“仆不务正业,但未敢怠忽政务。”
尉迟越听他直到此时还在砌词狡辩,心中一哂,看向沈宜秋,微微颔首:“林待诏,有劳。”
沈宜秋起身离席,走上前去,向太子施了一礼,从袖中抽出一物,呈给尉迟越,沉声道:“启禀殿下,此乃仆等从城南普觉寺历代支持墓塔拓下的文字。”
太子从她手中接过,对着曹彬抖开:“孤不识天竺文字,还请曹使君指教,普觉寺历代主持墓塔上刻的是什么?”
话音未落,曹彬已经面如死灰,双腿一软,瘫软在地。
尉迟越向侍卫一挥手,两人一左一右架起曹彬往外走去。
曹彬已如一滩烂泥,挂在侍卫胳膊上,双脚拖在地上,恍若没有知觉。
尉迟越扫了席中的庆州官员一眼,淡淡道:“还请诸位在刺史府中盘桓两日。”
顿了顿道:“请放心,待孤查明诸位与曹彬案无涉,即可安然离去。”
几个与曹彬狼狈为奸的庆州官员知道大祸临头,已是面无人色。
从京中来的官员虽不知道太子出示的东西藏着什么乾坤,但隐隐知道定是能将曹彬钉死的证据。
众人这时方才恍然大悟,原来太子与五皇子白龙鱼服,并非贪图玩乐,却是去搜集曹彬贪赃枉法的证据。
随太子去凉州的官员中并无薛鹤年一党 ,但都明白太子此举意味着什么,心中俱是凛然。
宁十一远远望着沈七娘,心中五味杂陈,他虽不知道她这几日去了何处,做了什么,但太子竟然让她查案,实在令人费解——当日他们在桃林中一席长谈,他自知道她见地不俗不逊男子,但毕竟是女儿身,若是与太子异地而处,他断然不会让她去涉险。
众人各怀心思,一时间香雪楼中鸦雀无声。
待侍卫将曹彬押下去,尉迟越方才对着众官一揖:“囊日婚宴,孤因醉酒未能献舞娱宾,今日借机献丑,诸位见笑。”
国朝风气开放,上下士庶皆喜舞蹈,不管身份多高,酒酣耳热之际欢歌畅舞都是极寻常的事,但太子向来自持,便是婚宴上卢公亲自相邀,他也不愿当着群臣的面舞上一舞。
在场众人都觉大开眼界,回京都简直能显摆上一年——只是这来龙去脉却不好说。
难为太子这么欲盖弥彰地解释,他们自然要捧场。充当此行副使的兵部侍郎李玄同忙道:“仆等能一睹殿下风采,实是三生有幸。”
尉迟越道:“孤尚有冗务在身,少陪,诸位务必尽兴。”说罢便出了香雪楼。
五皇子、沈宜秋并一队亲卫跟了上去。
回到院中,方才作侍卫打扮的牛二郎“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二话不说重重磕了三下响头,抬起头,眼中泪光闪闪:“殿下有用得着草民的地方尽管吩咐,草民粉身碎骨也要报答殿下的恩德。”
尉迟越受了他的大礼,对他道:“你和马岭川诸位,今后有何打算?”
牛二郎闻言一愣,他一怒之下落草为贼,一心想着为女儿报仇雪恨,过的是有今日没明日的日子,哪里想过往后。
怔愣了半晌方道:“草民打伤曹府下人,明日一早便去官府投案。”
尉迟越点点头:“之后呢?”
牛二郎却没了主意。
尉迟越道:“待曹彬一案审理完毕,重新计户授田,你们便可回去种田。不过孤看你身手不错,若是有志从武,可跟着孤。”
牛二郎闻言大惊:“草民当真可以侍奉殿下?”
尉迟越颔首:“你打伤曹府下人,依律当受笞刑四十,念你情有可原,孤可与你四斤铜赎买,待官司了却,便来灵州找孤吧。”
牛二郎叩首谢恩不迭,尉迟渊笑道:“牛兄,往后我们可时常相见了。”
尉迟越乜他一眼:“你的帐孤还没同你算。”
又问牛二郎:“其余人你也问一问,是随你投军还是回乡种田。”
牛二郎应了是,便告退出去。
堂中只剩下尉迟越、沈宜秋、五皇子及几名亲卫。
沈宜秋笑道:“殿下一舞剑器,威动四方,真是令妾大开眼界。”
尉迟越微露赧色,清了清嗓子:“方才情势所迫,孤不得已……”
沈宜秋自不会戳穿他,微微一笑:“难为殿下,倒是妾等借机一饱眼福,着实汗颜。”
尉迟越只想将此事揭过不提,谁知偏偏有人不肯放过他。
五皇子摸了摸下巴,奇道:“不对啊,方才阿兄从楼上跃下来,弟弟看得清清楚楚,阿嫂向你使了眼色,直接上去将剑架在曹彬脖子上便是,那一大通剑舞却是为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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