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记起自己摔破了新裙子不敢回家,傍晚妈妈在小树林地跌跌撞撞寻找自己的画面。
记起某一个夏日午后,在蒲苇扇子吱呀的摇响声中,自己蜷缩在妈妈怀里恍惚入梦的甜美。
妈妈煮饭,那种特殊的焦香气味,那根本就不好吃,可是每当重要场合之前都会出现在自己碗里的黑乎乎茶叶蛋……
有的时候,你觉得自己已经长大,根本不再需要父母的阴庇,可是当某日头顶上早已被自己遗忘的枝桠突然枯萎,你却站在烈日下晒得跟个傻帽儿一样,第一次发现,阳光原本那么毒辣,天空原本那样沉重……
苏瞳撕心裂肺地嚎哭着,最痛苦之处莫过于她还没有来得及做好永别的准备,那些想要弥补的过错,还没有说出口的话……通通再没机会完成。
“我为何要修仙?”
因母亲离世的叹息,苏瞳心中升起一股死灰之念。
为什么呢?追寻自己的初心,不过是好奇奇异的世界,不甘被人欺凌,希望庇护自己所爱之人而已。
但此路一旦踏入,便不再瑰丽明艳,无数的磨难在前方出现,退路通通化做万仞悬崖!
“我不过是想家人安泰,故土平安,可是这略略百年,不但毫无建树,反而连最亲爱的家人都没有守住!”
“我为什么而守?”
苏瞳泣血,双眼赤红如兽。
如果有人站在她的近身处,便可感觉到她身上升起一股可怕的毁灭力量,轰隆隆的巨响从她丹田发出,震得空气都在剧烈激荡。
她的道念根基……在崩溃!
守土!
母亲在孤寂与等待中绝望而无生的死亡,是对她道心最大的讽刺,挚爱之人逝于无助凄凉,她誓要守护亲人,守护丹蓝,守护故土的执念便成了天大的笑话!
暴君之火,本自传承自自己的母亲,现在至亲已经逝去,那灼热的暴君也垂垂老矣,在苏瞳体内极速熄灭。
“不好!”坐在老铜人身上的澹台雪猛地跳起,只觉得自己体内的奴契开始松动。
难道苏瞳死了?他盯着眼前的裙带粽子,双眼几乎淌出血来。
“是谁干的!瞳瞳!”
一个浑身完全沉浸在仙雷中的人影突然暴怒而起,仰天长啸!
在偌大星海深处,一只可怕的雷霆巨兽虚影,突然自仙雷池上腾起,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
“卞之问又发什么疯?非要抢我的仙雷池修炼,还要在里面乱喊乱叫,震坏了老子的雷源,你们赔不赔?”一个看守着仙雷池的老头儿原本就对其不满,这下又被他突然搅起的风波震得头晕眼花,气得一边吐口水一边唾骂。
“赔赔赔!我家主人是这个样的。”雏翎立即上前陪笑,可是脸颊上抽动的肌肉却出卖了他内心对傲青的吐槽。
我的祖宗,你又要干什么?
就在他极力安抚着仙雷之主时,一道漆黑的身影,已从雷海中“嗖”地一声脱逃而出,放弃了即将完成的修炼,突然撕开空间,转眼消失不见。
梅龙默默站在雏翎身后翻着白眼,心里默默嘀咕:“光头和尚你个白痴,还安抚个屁啊,你没见主人那个混蛋已经自己拍拍屁股开溜了么?一定是又搞坏了别人家的东西,丢下我们两个自己逃了……”
“苏瞳!”
门外的季风惊叫,只感觉到天地将欲毁灭,可怕的死意从房内蔓延,所以他顾不上那么,飞起一脚便踹门而入。
当他入门的刹那,正好看到苏瞳斜斜从床榻上滑落,入地时已没有了呼吸。
“不……”季风悲哭着冲上前去。
风急吹,下坠感异常明显,苏瞳听到如山崩般的巨响在耳畔轰鸣,她猛地惊醒,惊出了一身冷汗。
早已不在母亲房间。
她向脚下一看,只见浑浊如墨的洪水在号哭奔腾,四周是急急掠过的光影,只有一枚阴森惨白的莲舟惨淡摇曳着静置于正下方,仿佛在迎接着自己的到来。
我死了!
是黄泉!
苏瞳眼眸剧烈收缩,立即明白耳边呼啸的并不是山崩之音,而是黄泉怒浪。
心中明白自己经历了什么,若此刻足染黄泉死水,脚踏轮回莲船,便立即会道台坍塌,生机掐灭!
但就在这将死的前一刻,苏瞳的自我意识深处,终于挣扎着升起一股逆意,她几乎想都未想,立即伸手在自己左臂皮肉上狠狠一扯!
蓬勃的蒲草以她骨为土,血为琼浆蓬勃生长,她一把扯下数十根长而柔韧的草地叶,在手指之间急急编织!
这是蒲草图腾,她自己创造的第一枚符。
她脑海里掠过的,是曾在岸上,轻轻观看无面人编草的画面。她的心与魂,前所未有地天人合一,在这个刹那,她的意境已无神无仙,天地之间,唯她永存。
她的身后,似乎出现了长长的黑披,一张若有若无的面具在她脸颊上模糊地出现,但这一切异相她自己都无法察觉,她所有的注意力,通通落在自己手指前的蒲叶上!
时间不够,脚下莲舟如狰狞兽口,似要一口吞没她的脚踝,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苏瞳手里的草叶,终于有了一个简陋的形状,长物从掌中落入黄泉,顷刻化为一叶扁舟。
苏瞳奋力一跃,改变了自己下坠的轨迹,堪堪越过在泉水怒波中等待自己的莲船,踏在了自己的小舟之上。
沉浮!
小舟几沉几浮,终于勉强浮于水上。那未接到客人的莲船发出一阵刺耳的尖唳,被黑色的浪花狠狠一打,便迅速失去踪影。
小舟狭窄得无法落坐,苏瞳单脚踏在舟上,徐徐逐浪而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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