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幼时就是一个长相虎虎的凶小孩,如今长大了,越发膀大腰粗起来,任凭卫珩嘲笑了他千百遍,也不肯剃他那一嘴的胡子,十几二十的青年人,生生把自己给折腾成了一个中年大汉。
与他不认识的人,必定会觉得他是个凶狠难说话的刺头儿。
只有宜臻这些了解熟悉他的,才晓得这家伙只是外表凶,内里其实憨傻的很,这么些年,不知道被卫珩骗了多少回,但下一回,依然半信半疑地凑上去,被卫珩绕的晕头转向。
也多亏了卫珩对他没存坏心,不然他真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宜臻走过去时,季连赫顺手就递了一个小木碗给她,还有一只木勺。
还有一条小棉巾。
“我已经不是小孩儿了季连赫。”
宜臻把这些东西扔回去,怒目而视,“你不用每次都拿这些东西来故意激我。”
这确实是有缘故的。
主要是幼年时,季连赫第一次见祝宜臻时,卫珩照顾她的场景在他心里留下了太深刻的印象。
他小时候一直闹不明白,明明是他先认得卫珩做兄弟,凭什么卫珩对祝宜臻总比对他好些。
他送他重金买下的古剑长刀,他蹙着眉问他脑壳儿是不是出了点问题。
祝宜臻流着口水要吃糕,他就给拿碗拿勺。
这件事儿,让季连赫忿了许多年,至今仍然要与祝宜臻争锋相对。
若不是他心里头已经有了喜欢的姑娘,祝宜臻都要怀疑他是不是对卫珩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心思了。
还是一旁的燕瑛华给她拿了碗筷,笑道:“姐姐许久没见你了,卫珩今日与我说时,我还不信,没想到如今,你真长的这般高了。”
小姑娘有些好奇:“他与你说我了吗?”
“是啊,他说你如今已经长得十分高了,也极会说话,是个十分机灵十分漂亮的小姑娘。”
和一般的姑娘比,宜臻确实是个高个子,确实会说话,也机灵也漂亮。
只是她才不信卫珩这样的人,会说出这种话,瘪瘪嘴,只当燕瑛华是在哄她的。
不过她倒也没多追究,接过碗筷,伸手自己下了几片肉,便和燕瑛华说起旁的事儿来。
燕瑛华是宜臻的义姐。
——她自己认的。
没有经过父母长辈的同意,也没有向外公开称道,只私底下和宜臻过了礼。
且这几年,她确实就像个姐姐一般,嘘寒问暖,替宜臻谋划着这样那样的事儿。
宜臻的书画老师,便是燕瑛华替她寻的。
她老师松韫玉,当年也是大家出身,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年轻时,也是冠盖满京华的人物,只不过后来嫁了人,夫家渐渐没落了,她又不愿回娘家受人白眼,便一个人带着她丈夫的遗腹子过活。
当时正好,卫珩嫌弃祝府给宜臻找的夫子太没水准,便给燕瑛华写了信,托她替宜臻寻个靠谱的女先生。
燕瑛华就推荐了松先生。
松先生品性坚韧,又开明,教宜臻的不仅仅只是书画而已。
是她告诉宜臻,若是日后要嫁与卫珩,必定要早些了解他是个什么样的人,所以不必为了私通信件而感到害羞,反而要多写才是。
也是她告诉宜臻,身为女儿家,这世间已经给了太多的镣铐和拘束,所以自己更要活的潇洒自在,才不枉来此世间一遭。
松先生虽然早年丧父,孤身一人带着儿子,免不得要忍受许多非议和猜疑,却从来没有因为这些不善的言论移了心志,反而活的极开阔,极洒脱。
所以这也是为何,几乎满京城的闺阁少女都羡艳祝亭霜,满京城的少年们,连太子都为祝亭霜的风姿所折服,觉得她心胸谋略堪比男子,极不流俗。
唯独祝宜臻,从来都是对这个二姐姐淡淡的,还有些看不太上眼。
因为她的短短十几载的人生里,见过的比祝亭霜更惊才绝艳的女子太多了。
松先生是一个,她义姐燕瑛华是一个,卫珩手底下掌管着清江楼的老鸨厍音韵也是一个。
有时候,正是因为卫珩身旁惊才绝艳的女子太多,她才觉得自己好像也并不那么起眼。
总是担心卫珩并不十分欢喜她,只是为了父母之命才遵守这桩婚事。
“......什么叫她只是个女子,女子怎么了?她又不上阵杀敌,又不拿刀使棒,若论计谋,西突厥那么多王子,还没一个比得上她呢。”
“可是鞑子......”
“都说了不是鞑子,鞑子那是京城东北边儿的,与西突厥可不相干,亏你还是季连大将军的儿子,怎么连北疆的形式也分不清楚。”
季连赫哽了一哽,半晌才郁闷开口:“以前总是鞑子在犯境,哪晓得还没几年,连西突厥那群崽子也嚣张起来了呢。”
对于活在安稳地带的平头百姓,甚至深宅大院里的妇人姑娘,只知道读书的文弱士子,平日里都是分不清北疆犯境的外族有什么分别的。
对于他们来说,北疆就是北疆,不论是东边还是西边,都是北疆。犯境的不论是西突厥还是鲜卑,那都是鞑子。
宜臻幼时也分不太清,后来她看的游记多了,又时不时帮着卫珩画疆域图,对大宣这些形势也就逐渐清楚起来。
若是不论朝堂政事,只论边疆战局,“熟读兵书”的祝亭霜绝对说不过宜臻。
“我不与你争辩这个,让卫珩说,他手里头不知握着多少情报呢,便是连北边的突厥,都有一支......”对上少年平淡的视线,季连赫一下止住后半句话,轻咳一声,含糊道,“总之你与我争这个,倒不如去问卫珩,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了。”
卫珩看不惯宜臻磨磨蹭蹭下肉的动作,抬手接过来,一片片滚了下水,头也未抬:“如今这个时候,没必要太关注西突厥的内政,不论是哪个公主哪个王子继承了汗位,握拳的都不是他们自己,太子有空研究这些,倒不如多看看自己的内政。”
“是啊,所以今日寻你来,就是要与你说说这变法。”
“变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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