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生气归生气,杜泉还是有良心的,不管是对阿铁还是对银九,她还是得真心实意的谢一谢,毕竟,若不是他们出手,那些诡异的东西还不肯放过她呢。于是抻了抻衣服,对着公馆大门磕了个头,又默念了几句吉祥话便离开了。这座阔气的大宅地,终归不是她该待的地方。
就在她细胳膊细腿扛着大包裹离开后,阁楼上的陈璜有些不解道:“九爷,这个结巴竟能镇得住如此重的邪气肯定不是寻常人,您为何将人放了?何不将她留下仔细问清楚。”
银九的视线从远处那个干瘦的人影身上撤回,淡声道:“邪物被我取走,给她落下印记的施术者定然不会坐以待毙,很快会去寻她,我倒要看看是何物在此撒野。苍龙山安定久了,如今连鼠辈也敢猖狂。”
陈璜点点头,正要退下忽然又想起一事,低声道:“冥都在南境更换了新的巡逻使。”
“谁?”
陈璜摇摇头,“属下也不知,此人身份神秘,由冥殿之主亲自安排,他自称为夜游差,行踪不定,现在还没有人见过他呢。”
银九坐回椅内,手指在书桌上轻轻叩了几下,说道:“我与冥都素来都是井水不犯河水,不必理会。”
“是。”
随后他又拿起一卷泛黄的书籍,淡声吩咐道:“今夜子时不待客,都推了,我要出去一趟。”
陈璜应声退下,关好门快步离开,整个归墟堂内又恢复寂静。
而回到县城的杜泉也没心思回想这番奇遇,她必须得为生计奔波,挣钱养活自己。她沿着店铺问询,整整一下午都没寻到一份合适工作,那些铺面本就不大,老板见她穿着寒酸,身子瘦弱还是个结巴,都不太愿意要她。
杜泉知道定会碰钉子,可天色渐晚,她总得寻个住处。不知是不是那块黑骨头被取走的缘故,她总算没有那种被阴恻恻视线窥探的感觉了。
日头很快落了下去,旧城不比租界那边繁华,入夜后人们就回了家,街上很快冷清下来。毒圈被拒之门外,讨了一碗水来到公园的长凳上,取出钢笔仔仔细细的将自己找活要说的话记下来,拿着纸念了好几遍。
兜里的馒头捂得发了酸,她咽了咽口水,最后还是大口吃了,囫囵吞下一个后,又拿着纸缓慢练习,确保一会儿不会因为太紧张而结巴的说不出话。
她仔仔细细地梳顺头发,绑了一条长辫子,刘海也剪得整整齐齐,看上去也是个清秀的姑娘。等一切都准备好,酝酿了好半天才敲开一家面馆的门。
这家若是不应,她今天就得睡大街了。
“笃笃笃……”
里面有人应声,“谁呀?”是个低沉的男子声音。
“我……嗯,我来找……活。”杜泉咬着嘴唇尽量放慢语气,不去重复那些字,挺直腰板,保持灿烂的笑容让自己看起来很有精神。
门打开后出来一个膀大腰圆的男人,他大概是醉酒刚醒,揉着眼上下打量了一下,笑眯眯道:“我们这儿正缺人,姑娘你来的正好,进来吧。”
杜泉拎着包进去,探头一看,见里头圆桌前还坐着一个男人,正就着花生豆喝酒,她有些犹豫,但老板太热情,抓着她的胳膊就把她拽进来,当她后脚一落地,就听着身后那个人把门栓落下了。
“咔哒”一声,杜泉听到声音就连忙停住脚,抓着包裹带子往门口走,“我……我还是不……不找了,先……走了。”
“呦,是个结巴啊。可惜了,这么水灵灵的小脸蛋。妹妹,别怕,到了这儿哥哥可舍不得让你干活!”粗糙的大手在她脸上摸了一下,杜泉吓得连连后退。
“我……不用!”
“啧,不用什么,来来……别跟哥哥客气。”那男人身上的汗味很重,他用油腻腻的毛巾擦了擦脸,笑得猥琐极了,靠在门边说:“我家这面馆每天客人都很多,端盘子也得口齿清晰,可你……这一句整话都说不来,还怎么拉客。我们哥俩倒是缺个小媳妇,你既然没处去,不如跟我们吧……小妹……”
“对……对不起,打……扰了,我回家了。”杜泉抓紧手指,让自己看起来没那么狼狈。
“家?这不就是你的家?日后跟着我们吃香喝辣,来,来……咱们喝一杯!”
那人朝她走来,臭气将她包围,杜泉连忙后退直到后背抵在墙上才停,她瞪大了眼睛,胡乱的对着他踢打,被钳住手腕举在头顶,她想呐喊却被掐住脖子出不了声。
另一个男人也站起来向她走来,伸长手臂便将她的领口撕开,在这绝望的一刻她紧紧地攥着手指,掌心被划破,血顺着手腕往下滑。她觉得有一股力量汇聚在她心口,腕上的红绳很烫,那热流沿着手腕流向指尖。
“哈哈……来跟哥哥一起玩儿啊!”
那两个男人在她耳边大笑,杜泉闭着眼用力一挣,脑子里有什么东西忽然炸裂,像放爆竹一样,炸得她心突突直跳。她不受控制的向前抓去,只听着“砰”的一声,对面有人轰然倒地,短促的“啊”了一声就没了声。
杜泉手心握着一个热乎乎的东西,血腥气顿时散开,她慌张的将东西丢开,还没看清发生了什么就被人一巴掌扇倒在地。
“妈的,看老子不弄死你!”
“不是,不……是我,我没……”
另外的一个男人极其凶狠,从木板上抽了一柄刀就向杜泉劈来。而杜泉被吓坏了,她被打趴在地上,眼睛正对着那个死去的男人,此刻,他那壮硕的身躯毫无生机的摊在地上,心口的血汩汩流淌,像一只刚被宰了的猪……
“妖怪!吃心的妖怪!”年少时村民的吼骂声又萦绕在耳边,浓重的血腥气让她作呕,她颤抖着捂住脸,念叨着:“不是我……不是……”
余光中高大的黑影笼罩了她,抬眼一扫,便看到那个男人手上的刀锋。
“去死!”
“啊……”杜泉慌忙躲避抱住头滚到一边,那刀劈在墙上,溅起泥土。与此同时,原本拴上的门“砰”的一声被大力撞开,一股黑风卷进来,屋子里顿时一阵阴寒,那人被铺天盖地的阴风吹地睁不开眼,又被柜子上的一只罐子砸中脑袋,血糊了一脸嗷嗷直叫。杜泉也顾不得多想,随手抓起自己的包裹就往外爬。
等她爬出之后,听得“铮”一声,那店门又“砰”的合上了,杜泉咽了咽口水,也不敢多做停留就跑出那条街。
逃命逃得急,铺盖卷儿也丢了,身上又没钱,杜泉徘徊在街道上,寻了一处还算隐蔽的墙角蹲了过去,那儿有流浪汉留下的破箱片和杂草树叶,她寻了个水坑洗净手上血迹后失魂落魄地缩在角落里了。
她不敢看自己的手,她不知道那血淋淋的心是怎么跑到手心里的,真的……不是她做的……
忽然,昏暗中有个人影匆匆走了过去,杜泉抬看了一眼,那身形很像苏红,她站起来喊了一声,那人便跑了。
杜泉追了几步,那人已没了踪影。
她返回来,无奈的躲在角落,天色渐暗,街上的人逐渐减少,风中有了湿气,不知道会不会下雨。
好累啊,杜泉觉得整个人仿佛被抽干了力气,窝在干草堆里睡着了。
谁知半夜时候,不远处那座诡异红亭子里的电话竟毫无征兆的响了,“叮铃铃……”刺耳的声音划破长夜,杜泉被吓得狠狠哆嗦了几下。
电话亭是两年前外国人造的东西,本以为是个摆设,没曾想真能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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