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月生?”泉客似乎有些奇怪他忽然出现。
杜泉将苍牙收起,退开一步又坐回椅子上,俯身捡了几块木头扔到火盆里,火噼里啪啦烧得更旺了。
楼月生的到来,令泉客也收敛了几分,神情变得戏谑,说:“月生,你还是这般贴心,阿九将这女子托付给你,定然安心。”
“那是自然,银九的事便是我的事,他的人我自然也得用心照料。你要留下来吃午饭么?”说着举了举手上的篮子。
泉客笑了一声,说:“不打扰了。”回头看了眼眉目冷峭的杜泉,挑挑眉转身离去。
她走后,杜泉便看向忙碌着从篮子里往出拿油纸包的楼月生,低声道:“我……还以为,你走了?”
楼月生冲她眨眨眼,将一只烧鸡推到她跟前,吊儿郎当地说:“我这般爱热闹的人,怎会在好戏上演前离去。吃吧,这是我从村子里搭得祭台上偷来的,闻着不错。都是用来供奉仙女儿的,那女人又不吃,倒是浪费了这些吃食。来,别客气。”
“你……不怨九爷了么?你们是不是……和好了?”她犹豫的问了一句。
楼月生笑道:“我们又不是小孩子,还还吵架和好。其实,我知他意图,先前只是执拗了。想通透,便没那么多怨气了。”
“那……便好,你们千……万别再闹别扭了。”杜泉听罢算是接受了这说法,便语重心长地说了一句,随后咬了一口鸡腿,皱眉道:“她们,似……似乎想用我的孩子做什么……楼先生,我何时会生?”
“你这胎儿不是寻常人,她何时降生还真说不准。她如今吸取你的灵力,长得很快,按照现在脉象看,她其实已经成胎,至于为何还在你体内,我还真是看不出。”他探了她的脉,神情也有些疑惑,随后嘱咐道:“这两日小心些,我会留下来照看你。”
第九十八章
夜,极致的暗,诡异的静。
寒气从床幔的缝隙流泻而出,像冬日温泉中的白雾,沿着地板蔓延开来,所到之处快速凝出冰霜,寒气流动的极快,片刻功夫便攀升至整个屋内,火盆“噗”的一下灭了,浓烟来不及散开就被寒气凝结变成一团薄薄的白冰。
屋顶,门窗,桌椅上挂坠着一条条冰柱,墙壁上凝出三寸有余的冰层,丝丝缕缕的寒气盘旋在屋内,似乎要将整个屋子都冻成冰窟窿。
这般冷,床上的杜泉去毫无反应。
并非她察觉不到寒气,而是虚到连抬手指都没力气的地步。
疼,撕心裂肺的疼。
一股寒气不容置疑地在她腹部搅动,有什么东西似乎要破开她的肚子出来。
“宝……宝宝……”她想护着自己肚子,用力的抬起胳膊,累得满头大汗,才发现只有指尖动了动。银九所赠的戒指上被一层黑色的东西包裹着,她试图去呼唤银九,却发现根本无法再与他心意相通,有人……阻拦了戒指的作用。
在剧痛中,杜泉忽然想起了昨日上门的泉客,那女人曾碰过她手上的戒指!
一定是泉客!是她!
这一瞬间,她感觉到前所未有的绝望,她真的已经很小心了,为什么还是会被她们算计!她在白雾中看到自己高高耸起的腹部,似乎才过了一天,它就猛地涨大了好几倍。她将嘴角都咬烂了,去动不了分毫。眼睁睁看着那寒气丝丝缕缕将她的肚子包裹,虚空中凝结成两只冰做的爪子,缓缓探入她腹部,就像是……要往她肚子里钻。
这一幕和徐庆那位小妾何其相似,她甚至能想起那小妾被开膛破肚时翠绿的旗袍上绣的是牡丹缠枝。不同的是,那小妾被肚子里的东西破开肚皮,而她即将要承受的是一只怪物正试图进入她腹中。
那东西想侵占她孩子的身子!
“你、休、想!”
杜泉闭上眼,她将自己身上所有的灵力都汇聚在腹部去抵御外物的入侵,对方太强大了,她只堪堪抵挡了一阵,就感觉到那冰冷的东西又往她腹部探了几分,鼻端有浓重的血腥味传来,她知道是自己的血,是孩子出事了么?
与此同时,有一股连她自己都有些惧怕的力量从她心口处窜出,顺着心脉汇聚到她右手掌心,她猛地睁开眼,右眼处赤红,整条右臂上布满黑色符文,苍牙出现右手,她看都没细看,只临空一砍,就听着到一声凄厉的惨叫声。
这声音在杜泉耳中回荡,她舒服地眯起眼睛,随后臂上符文化作黑线窜到她腹部,杜泉赤红着眼,抓着刀将自己的腹部生生剖开,好似根本不知疼痛一样,伸出布满黑纹的手探入腹内,将一团浓稠的像是糖稀似的东西掐在手心,那东西挣动着,尖叫着想逃离,却被杜泉身上的黑线紧紧捆缚。
寒气越来越重,想攻击杜泉却忌惮于她手上掐着的东西。
杜泉此刻就像是人魂分离,她半坐着,低头便能看到自己破开的腹部,甚至能看到里头正在动弹小脚的孩子。黑线随她心思,游动到那孩子周围将她裹起来从母胎中取出,杜泉用苍牙割断脐带,看了看伤口,黑线又覆在她伤口上,为她缝合。
她身边全是血,屋子里那乱窜的寒气似乎很不安,随着屋子巨剧烈震动,寒气和她手中的那团东西也挣扎的越厉害。
杜泉把婴儿抱在怀里,她用血红的眼盯着屋内某处,冷声道:“是你吧,妖宗。”
话音刚落,屋内蜷起旋风,寒气又重了几分,挂起来的冰片像刀子一样,杜泉抓着那东西的手腕被割了一道,那团恶心的东西,忽然化成一滩水迹,向往她怀里的孩子身上扑,与此同时又有一排冰刃往杜泉面门射来。
电光火石之间,杜泉立刻后仰,抱着孩子滚落床下,并迅速抓住苍牙往门上连砍数刀。
“砰”外头的力道撞上苍牙之力,将这冰封的屋子震成了碎屑,杜泉趴伏在地上,紧紧护着怀里的孩子,她只感觉到一股清凉之气灌进来,她瞬间便被熟悉的气息笼罩。
“还好么?”
她抬起头,看到银九因焦急而红了的眼睛,吸了吸鼻子说:“你来了。”
“嗯。”银九将她揽在怀里,似乎长长的舒了口气,随后用宽大的长袍将她裹住。
而此时,楼月生快步过来,气急败坏道:“那老东西跑了。”说完“呸”了一声,骂道:“真是恶心,那娆华这还想学着白国人,借着杜泉的胎儿重生呢!好歹也做过神的身份,竟还学了桑琮那一套,缺德!”
银九此时已经将杜泉扶到东屋里躺着,小荷眼明手快的将小婴儿接在怀里,笑嘻嘻地说:“小家伙都知道笑了。”银九似乎有些不习惯,皱着眉往布包里瞧了一眼便挪开视线,又俯身替杜泉擦了擦头上的冷汗。
“快去烧热水,给小宝洗白白。”小荷倒是欢喜得很,吆喝着小莲烧水,两人咯咯笑着倒是将方才那一场噩梦都驱散了。
杜泉直至此时才松了口气,她刚刚只来得及看了怀中孩子一眼,对上她懵懂而明亮的眼睛,那一刻只觉得心都被填满了。
“我,咳咳……呕……”她猛地咳嗽了一声,吐出一大口黑血。银九给她嘴里塞了颗药丸,便搭着他手腕,源源不断地为她输送灵力。
“先歇着,稍后再说。”银九不容置疑地看着她,掖了掖被角,说:“我不走了,放心,谁都不能伤害你们母子。”
“好。”她此时心神俱疲,身上沾着血,眼睛还红着,臂上黑色符文还散发着邪气,看着很吓人,银九倒是不嫌,一直专注地看着她,神情安详温和。杜泉就在这柔软的视线里逐渐睡了过去。
楼月生拿着皮箱子进来,银九已经将她身上血迹都清理干净,替她抚平衣上褶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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