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景帝摆了摆手,“他不行。”
既然决定开海禁,自不能让这等庸才再占这至关重要的位置。只是用什么人来替代,却是件头疼的事。
他看了赵靖宜几眼,可惜至始至终这一向懂圣意的侄子就是不接茬。
很明显,赵靖宜不打算淌这趟浑水。
海禁是那么容易办成的事吗?先不说将水军训练出个样子就得三五年,单这持续已久的海商走私,背后的大大小小关系就错综复杂,能理清楚头绪都是件不容易的事,更逞论顶住压力搬开拦路石一一摆平,再说睿王府本身就与海广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这事一旦开弓便没有回头箭,不成功便成仁,失败的下场可想而知。
他好好的亲王不做,何必陷入这等泥足之中。
况且他与林曦已是聚少离多,又顾忌着那满城流言都不敢太过接近,同在皇城连见面都得制造机会……这要是南下,再来个几年,林公子的长子都能满月了。
赵靖宜不无恶意地猜测,白老先生还是不死心。
温柔乡,英雄冢,神武的睿亲王就是不想离京,不想动弹,只想怀抱林曦坐看风起云涌。
然而这种小心思岂能骗得了殿内的两只老狐狸,不过他们却没打算戳穿他,而是乐见其成。
九皇子低下头,掩住翘起的嘴角,让自己彻底被忽略。
唯一能提醒赵靖宜的来公公,却只等蹲守在殿门口不得机会,于是夏景帝叹了口气,“罢了,朕也是离不开靖宜啊,胡奴那边又传来消息,胡奴王病重大抵熬不了多久,北方异动在所难免,还需你坐镇随时北上。”
赵靖宜抱拳道:“谢皇上,臣义不容辞。”
夏景帝深深地再看了他一眼,忽而一笑道:“既然你不去,那便给朕举荐一个总兵,朕得事先提醒你,别随便应付朕,不然到时候该哭的还是你。”
“臣怎敢。”赵靖宜对夏景帝的说辞不太满意,不过真要一时找出这么一个人来还真是不容易,思虑的片刻道:“臣还是那句话,臣熟悉还是西北军,要让臣从众多武官中选一个实在为难,所以臣举荐还请皇上做个参考。”
“无妨,你说。”
“臣有一副将,名叫邱勇,祖籍便是海广,家住海边的一个小渔村,因八年前倭寇上岸抢掠,死了全村,才投奔在西北做守官的表兄,此人有勇有谋,臣与胡奴作战时便带在身边,立下战功无数,如今正任京郊营的右将军。他自小长在海边,对海广水域较为熟悉,对寇匪恨之入骨,若是有此等机会,邱勇必将好好训练水师,皇上觉得如何?”
“倭寇?这灭了一村已不是一般流寇。”白老先生忽然说道。
夏景帝也不禁皱眉。
赵靖宜说:“臣也是听来自海边的兵士说的。大夏海禁由来已久,海上从无大的争端,若说还有什么,便是这海匪,其中以倭寇为最,藏身于众多海岛之上,人数较多,手上也有船只,不事生产,只靠掠夺,每次上岸行动极为迅速,烧杀抢完一村,前后无需两个时辰,待我军水师姗姗一到便退了船只,消失在茫茫大海上,只留下满地尸殍。”
说到这个赵靖宜又想起在西北与这些兵将谈起时候的那股哀痛悲凉,“臣虽未亲眼见到,然而只想到画面却已深感沉重。将来我军水师建起,势必要先行清肃这些匪寇,还大海一片清明。”
老先生又问:“此等消息为何京中不知,王爷可知为何?”
赵靖宜微微一笑道:“若是来一次便烧一次,海边怎还有渔村,就是穷凶极恶之辈也懂得细水长流。”
赵靖宜点到为止,便不再多说什么。
老先生的眼中有丝担忧。
忽然,九皇子说:“睿王兄的意思是官匪勾结,暗中来往欺瞒朝廷?”
九皇子能坐在这里,便已说明了夏景帝的态度,赵靖宜微微颔首,“究竟如何,还需再派人调查。”
不过在开海禁之前弄清楚却是一定的。
“父皇,此行不仅困难重重,而且遍布危机,儿臣担心林叔一介文质书生怕是应付不过来。”九皇子咬了咬下,起身下跪道,“儿臣恳请父皇让儿臣一同前去。”
白老先生闻言惊讶地看着匐地的九皇子,心中触动。
然而另一个人却是心中大震,赵靖宜蓦地出声,“什么?”
九皇子飞快地抬起头说:“睿王兄,林叔自请主持海禁一事,父皇已经准了。”接着忍不住埋怨一声,“你刚才倒是推了个干净。”
赵靖宜再怎么泰山崩不改色,如今也是黑如锅底,不复往日冷静。他只想到白老先生要把自己打发出去,没想到恰恰要走的是林曦,亏自己还愚蠢地一个劲地留在京城。
他很想咆哮一声,不过最终还是咬咬牙忍耐了,一撩袍子也跪下来,“皇上,海禁之事事关重大,一般身份怎镇得住场面,臣侄毛遂自荐,愿亲自走这一趟,还请皇上恩准。”
这脸皮怎么一个厚字了得。
不过夏景帝却是笑了一笑,“你兄弟俩起来吧,不必争了,谁都不许去。”
“皇伯父!”赵靖宜忍不住唤了一声。
又来了,夏景帝虽然觉得这一声极为顺耳,可也硬着心肠没应,“好了,胡奴使者昨日刚到,胡奴王的国书朕也刚看完,达达是时候该放回去了。你不能离开,朕老了,不只西北,更需要你在京中震慑四方,不要感情用事,否则会让朕不安,对你,对林曦都不是好事。”
最后这句话语气轻,却冷意重,让赵靖宜顿时收了请求,捏紧拳头垂下头。
白老先生无声又是一叹。
“而靖宇,太后祭日一过,该是你大婚的时候,朕已备了好些差事等着你,海禁,你如今还没有能力触碰,再等等吧……希望朕也等得起……”
夏景帝说着声音便轻了下来,说了这么多已是满脸疲倦,让人不忍再多加打搅。
他扬了扬手,众人便纷纷退下,来公公轻手轻脚地走进来。
“老先生,我送你回去。”
赵靖宜有一肚子的话要对白老先生说,伸手一扶,便扶住了他的胳膊。
白老先生正有此意,倒也不推辞。
出了宫,赵靖宜没有骑马,而是上了老先生的马车,他疲倦地揉了揉眉心,无奈地问道:“老师,此事弄得我真是措手不及,您究竟还需要我证明什么才能相信我对曦儿一片真心?哪怕只是三年的分离,这都与我与他是煎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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