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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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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素冷笑,“人们只瞧见这桩亲事的好处,姐姐细想,凭宁家的家世,不说一等大家闺秀,起码书香门第里的小家碧玉娶一个不难,又怎会寻亲到商贾家去?那陈家,说是有几两银子,不过是在碧水县,到了州府,谁又知道他家是哪棵葱?那位宁六公子还是嫡系嫡子出身,等闲怎么会寻亲寻到碧水县来。天上哪里会掉馅饼,仔细别烫了嘴才好。”

沈氏生于小村长于小户,人虽聪明,于外头的人却知之甚少,小陈表妹未定下这桩亲事时,她连宁家是何等样人家也不大清楚。弟弟这样一说,沈氏亦是警醒,道,“先时我也存了疑问,只是,听姑妈说这亲事还是姑丈亲自应的,最是知根知底……再说,陈姑妈极珍爱表妹,怎能不打听清楚便叫表妹嫁人呢?”

陈家事与己家无干,沈素剥个葡萄给何子衿吃,问,“子衿,你说呢?”

何子衿嘴里含着葡萄,口齿不清地做裁判,“舅舅对。”

沈素笑,“果然我家子衿最有眼光哪。”反常既为妖,哪里平白有这样的好事。小陈表妹那相貌沈素是见过的,凭良心讲,撑死就是个清粥小菜级别的,给人一见钟情的机率太低。

沈氏道,“那我给你姐夫提个醒。”

沈素一哂,“陈家姑妈不是常寻姐姐的不是,何苦多这个嘴,反叫人说姐姐不安好心了。”

沈氏嗔,“怎地这般碎嘴,若没这疑虑还罢了,既知道,怎能不说一声?女子不比男人,真嫁错了人,一辈子就完了。这可不是,小心无大错。”

沈素一哂,“随姐姐吧,只盼陈家别狗咬吕洞宾。”

“你这张嘴。”沈氏笑,问何子衿,“怎么又不吐葡萄籽?”何子衿天生一桩怪癖,听葡萄不嚼,去了皮一吞便进了肚,更不必说吐籽了。沈氏时常担心她闺女啥时候给葡萄噎着。

何子衿脆声道,“不浪费啊!”

沈氏直发愁,同沈素抱怨,“这个贫嘴病真不知要怎么才治得过来。”

沈素笑着安慰姐姐,“孩子这样才有趣,我看子衿就好,谁也比不上。”

何子衿学舌,“我也瞧着舅舅好,谁都比不上。”

沈素哈哈大笑。

作者有话要说:

☆、定亲礼

沈氏是好意,将沈素的猜测同丈夫说了,沈氏细细的道,“陈家表妹得了好亲事,我只有为表妹高兴的,并没有别的意思。不然,我也不会在这当口说这般扫兴的话。可我想着,阿素的话也在理,女子嫁人不比别的,以后大半辈子都指望着男人。将心比心,咱们也是有闺女的人,小心些总没大错。”

何恭却是有些为难,道,“这是姑丈亲自应的亲事,听姑妈说最是知根底,想来姑妈家也是细细打听过的。”

沈氏叹口气,“我这话可能不大中听,以前我也不知道宁家是什么样的人家,相公常在外走动,定是知道的。咱们又是什么样的人家,怎会同宁家这样的大家族知根底。”

“眼瞅着要订亲了,这话委实不好说,你也知道,姑妈如今瞧我都极冷淡,我若一张嘴,姑妈倒要想偏。”又安慰妻子,“约摸是素弟想多了,便是同大户人家结亲,也没有不打听的。不说别人,以后咱们子衿到了说人家的时候,我不把人家祖宗三代打听沫清楚,也断不能许婚的。”

沈氏轻捶他,笑,“这又是哪里的话。”

何恭握住妻子的香拳,“我是说,做父母的心都是一样的。不论娶媳妇还是嫁闺女,哪里有不打听清楚就许亲的呢。你就放宽心吧,兴许这就是表妹命中的福气。”

沈氏想了想,陈姑妈的性子也实在不好相与,亦不愿丈夫为难,便不再说什么。

何恭素来是个心软的人,与妻子说此事不好开口,却还是敲边鼓的在老娘跟前提了一句,“表妹这亲事,真是宁三爷跟姑丈提的么?”何恭不是傻瓜,先前陈姑妈小陈表妹对他颇有些个意思,他也隐隐的察觉出来,他对小陈表妹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坏,总归就是寻常表兄妹的样子,何恭也原也以为亲事就是小陈表妹了,只是有一次去沈家,遇着沈氏,那惊鸿一瞥,何恭自此念念不忘。后来得知沈氏原来定的那户人家的公子得病过逝,沈氏亲事很有些艰难,何恭却是不介意,死活硬要母亲去提亲。何老娘拗不过儿子,虽娶了沈氏过门,到底看沈氏不喜,觉着沈氏狐媚子勾引了她儿子。不然,如何一向孝顺的儿子就牛心左性的非沈氏不娶了呢?

如今听儿子打听陈芳的亲事,何老娘却是想左了,冷笑,“怎么,后悔了?这世上再没有后悔药可吃的!”

何恭面儿上一窘,硬着头皮说担忧说了出来,“娘说哪里的话,我是担心来着。表妹一辈子能嫁几回,还是细细打听了才好。别只看人家高门贵第,说到底,表妹嫁的又不是宁家的门第,而是宁家的公子。要儿子说,到底要细打听了人品方更妥当。”

何老娘只当儿子小心思作祟,冷笑,“你怎么知道你姑妈没打听,你如何知道宁家的好处。那可是州府里第一等的好人家,你姑妈早给你表妹算过了,人家朝云观的仙长都说你表妹是一等一的富贵命。行了,有空多念书,别瞎操心。早干什么去了,如今又来我这里马后炮,叫我哪只眼睛看得上!”

何恭实在受不了他娘的奇葩思维,只得作罢。

陈姑妈有意显摆闺女得了好亲事,何况宁家着实是体面人家,故此,定亲礼都颇为盛大。唯一可惜就是新郎官因事未能亲至,宁家来人说的客气,“六公子在帝都服侍老爷,原是说要回来的,偏生路上不巧,耽搁了时候,我们太太特特叫奴婢带话过来,说委屈姑娘了。”

陈姑妈瞧着宁家厚实的定亲礼,又听宁家来人说的恳切,早把那不满的心没了,只含笑与宁家来人说话,“这本就怪不得六公子,亲家太太太客气了。”

既然陈家不计较,来观礼的亲戚更是只有好话,譬如沈氏这等,还跟着开了回眼界,瞧着宁家将聘礼一抬抬流水搬的抬进陈家,还样样合乎古礼,沈氏暗暗咋舌,想着世间人人愿与高门贵第结亲,果然不是没道理的。

待吃酒席时,更是碧水县难得一见的好席面,何子衿尤其吃的满足,她早就自己吃饭,不论勺子还是筷子都抓的牢用的巧,只是筷子对她而言有些大,她在家都是用自己的小筷子的,不过,这丝毫不妨碍她的使用技巧。许多人都夸她“这孩子吃相真好”“这么小就会自己用筷子”之类的话,沈氏很不低调的谦虚着,“自来就是这个脾气,要是喂她,她倒不高兴。”带闺女出去吃酒席有一样好处,只要把闺女喜欢的菜给她夹到小碗里,闺女自己就会吃,不用沈氏费什么心。沈氏自己也能填饱肚子,唯何老娘嫌何子衿埋头吃饭不雅相,悄悄瞪了沈氏好几回,沈氏想着,没听说出来吃席饿着肚子回去的。再者,哪怕大人要脸面得克制,难道也叫孩子眼巴巴的瞧着饭菜不动筷子,何苦来着?

沈氏不理会婆婆的眼色,见闺女吃的香甜,又给她舀了个鱼圆,摸摸闺女的小肚皮,鼓起来时就不让她吃了,怕撑着。

沈氏视何老娘于无物,回家难免听何老娘几句,“子衿一日大似一日,你也得多教她些规矩,咱们是去赴席,也不能跟八百辈子没吃过饭的穷种似的,只知道埋头吃饭。那么多长辈在,就她一个劲儿的吃,真个丢脸。”

沈氏没说话,何恭接过老娘的话头,笑,“娘,子衿才多大,这么小的孩子,都是憨吃憨玩儿的。哪里就知道说话应酬了?”又抱了闺女问,“可吃饱了?没吃饱给你做个蒸蛋?”

何子衿响亮的应一声,“饱啦!”

何恭哈哈一笑,摸一把闺女圆润润的小脸儿,一幅傻爸爸的模样对老娘道,“娘,你说,不知怎地,我一见子衿就开心,觉着哪家的孩子也不如咱们子衿好。”

何老娘满肚子火气险给儿子这话噎死,还是沈氏道,“表妹这定亲礼可真气派。”引得何老娘又来了精神,不过,到底是受了白痴儿子的打击,何老娘又上了年岁,出去热闹一日,也有些倦意,只念叨两句“这有福气的人哪,兜兜转转的总是有福气的”也歇了精神。这话倒叫沈氏哭笑不得,要按婆婆说的,她嫁到何家是有福还是无福呢?

沈氏不是好欺负的人,但也不想总与何老娘较口头长短,只一笑,并不言语。何老娘打发一家三口自回房休息。

作者有话要说:

☆、心思

第二日,何老娘养足精神,又叫沈氏拿出给小陈表妹添妆的东西来看,絮叨着说简薄了。

沈氏知道何老娘的心思,无非是看宁家实在富贵,聘礼这般丰厚,陈家在外头有几处铺子,给闺女的陪嫁肯定也不会太薄,何老娘是嫡亲的舅妈,便想着往上添些。沈氏想说什么,顾及何老娘的脾气,却什么都没说。如今还是何老娘当家,庄户上的出息,都是何老娘亲点了收起来,要添东西,也不是沈氏出钱,何苦说些逆耳的话,倒叫婆婆生厌。

沈氏瞧着小陈表妹定亲,自己亦是生出些心思,不为别的,她也是有闺女的人。何子衿如今还小,可小孩子家,说长大也就是眨眼间的事,婆婆待她刻薄,连带着闺女也不讨婆婆的喜欢。婆婆将家里的产业都攥在手里,防她如同防贼。她手里无非是自己的嫁妆和丈夫平日的零用,并没多少银子。看这势头,若日后婆婆依是如此,这个家轮不到自己当,又能给闺女多少陪嫁呢。

要只是沈氏自己,是无所谓的,总归她年纪轻,难道还熬不过何老娘。说句不孝的话,三十年后,何老娘也该归西了,这个家还是自己的。可是,闺女过个十五六年,便要出嫁的。今日看到小陈表妹的定亲礼,沈氏难免生出慈母心思来,不说别的,做亲娘的,哪个不愿意多给儿女挣下一份家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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