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姑丈倒没啥,他吃得下,睡得香,有空还要练一练五禽戏来着。
只是何家,送走沈素一家,何子衿听说陈大妞这事后,当真是不好再去陈家念书了。事虽不由她起,可她是夹在里头的炮灰,陈大妞嚷嚷的阖府无人不知她与何子衿不对付了。何子衿原就是附学,若此事没暴发出去,她装聋作哑的去念书是无妨的,但此事陈大妞嚷嚷开了,她这个炮灰,委实不好当什么都不知道了。
沈氏同何老娘商量了,“能念这两年书,也是丫头的造化了。她也渐大了,让她在家玩儿吧,什么书不书的,认得几个字便好,咱家又不是大户人家,这两年让她学学针线,或是带带阿冽阿念的,都好。”
何老娘叹口气,“算了,姐妹们合不来,强叫她去,也不好。我去跟你姑妈说一声就是。”
“我备了些吃食干果,都是挑的尖儿,我服侍母亲过去。”沈氏捧一回茶,道,“子衿能平白听这两年多的课,都是姑妈的慈心,她如今大了,即便不能再去了,也叫她去给姑妈磕个头,是这么个理。”
何老娘转手将茶放在手边儿几上,拍拍沈氏的手,心下熨帖,“这样才好。你心里样样明白就好。”发生这种事,何老娘也有些灰心,叹道,“我跟你姑妈活一日,是想两家亲近一日。这亲戚间哪,少不了这个那个的,可说到底,还是亲戚,是不是?”
沈氏自然应是,哄得何老娘乐呵了,第二日奉何老娘再带着闺女带着礼物,其间还有一份是特意备给薛先生的,一并去陈姑妈那里了。
何老娘与陈姑妈透脾气,沈氏素来会哄人,何子衿也不是呆瓜,开始陈姑妈还有些不好意思,说了一会儿话,到晌午时就乐呵乐呵的了,留了这婆媳孙三人用饭,直待下晌,何老娘方带着媳妇孙女告辞。其间,陈姑丈还出来见了见何老娘,与何老娘说了几句话,沈氏是女眷,避到里间儿去,倒是何子衿给陈姑丈见了礼。
待何老娘婆媳孙三人走了,陈姑妈叹,“我这弟媳好福气呀。”
服侍陈姑妈一辈子的老嬷嬷张嬷嬷劝道,“看太太说的,您五子二女,谁不说您福气最大呢。”
陈姑妈揉着额角,“福气在哪儿呢,我都看不到。”
主仆两个说着话,陈姑丈一时过来,笑问,“他舅妈走了。”
陈姑妈,“你又不是没长眼。”
陈姑丈赞叹,“真是人不可貌相,我头一遭见子衿这丫头,委实吓了一跳,当真是粉雕玉琢,小小孩童就有一股子灵气。”何老娘生得那等形容,说丑吧说不上,可要说俊也违心,何恭也就个寻常相貌,只常年念书,身上透着斯文气,除开这个,就是个路人甲,可怎地养出这般灵透漂亮的丫头来呢。
说起何子衿,陈姑妈就想到陈大妞这个愁货,道,“聪明伶俐的,都生别人家去了。子衿非但伶俐,书也念的好,薛先生常赞她呢。”
陈姑丈一皱眉,“这一点子小事,哪就真放心上了,不如再叫子衿丫头过来念书,不然倒耽搁了她这灵性。”陈姑丈并不是有什么坏心,何子衿年方七岁,说不上什么美貌,但也能瞧出是个小美人胚子。陈姑丈在外头见的多了,殊知这不论男人还是女人,若相貌十分出挑,总是容易遇着些机缘的。甭看他敢把自家闺女换了盐引,他并不敢对何子衿起什么歪心,陈姑丈是生意人,生意人最会权衡利弊,他便是有些看不上何家,但冯沈两家越发兴旺,他如何会有他意呢?只是想着,这丫头小小年纪已能瞧出眉目不凡来,待得大些,还不知出落的怎样的相貌呢?别看何恭科举不得力,有这样相貌的闺女,说不得日后就有些运道。何况,何恭在陈姑丈看来的确是有些傻运道的家伙。陈姑丈这样的生意人,又有这样的家业,平常哪个穷秀才日子过的忒瘪了,为了邀名,他还着人送些个炭米呢,何况这是自家正经亲戚,不结着善因,难不成倒结怨么?
不想陈姑妈却道,“都这样了,即使再叫了子衿丫头来也是两相别扭。罢了,我得先腾出手来调理大妞这个孽障。”
说到长孙女,陈姑丈一声长叹,道,“这两年你费些心,也勿必把她教好了。”又想到自家这些个孙女,在相貌上竟无一个能及何子衿一半的,真是无用。
何子衿由此便成了失学儿童,年前何恭带着年礼往冯家走了一趟,过得三五日带回了冯家的年礼并他姐的消息,何恭与老娘道,“姐姐说了,年底下冷,怕羽哥儿乍挪动不适应。待明年开春再来,那会儿天时暖了,姐夫明年出了孝,去帝都谋差使,姐姐也要带着翼哥儿羽哥儿一并去的。”
何老娘点头,连声道,“那就好那就好。”
何恭将冯家年礼的礼单奉上,何老娘笑眯眯的收了,又叫儿子下去收拾梳洗,一会儿过来吃饭,再命余嬷嬷去厨下说加两个儿子喜欢吃的好菜。
何恭便与妻子回了房,何子衿带着沈念、何冽跟着,何恭换了外头大衣裳,洗漱后挨个儿抱过孩子们,又问这些天在做什么。
何子衿道,“爹,我找了个挣钱的营生。”
何恭笑,“干啥啊?是跟你三姐姐学打络子,还是学做针线了?”
何子衿得意,“都不是!包准爹你猜都猜不出来!”
不必她爹猜,家里有何冽这个八哥儿在,再存不住秘密的。这不,何冽已然抢着道,“抄书!”
何子衿对何冽举举巴掌,训他,“你再存不住话,我可拧你嘴了。”
何冽鼓鼓嘴巴,跑他爹跟前说,“姐挣了钱,给我买了两串糖葫芦吃。”接着他又补充道,“还给祖母、娘、三姐姐,阿冽哥都买了糖葫芦吃。”得,不必别人开口,这八哥儿把话说完了,当下把他姐一肚子想说的话憋了回了去,好不难受也!
何恭大为吃惊,瞧着闺女,“子衿会写字了?”这抄书不必什么太精妙的书法,但起码得清楚整齐吧。他闺女年纪小,字是认得的,只是还没令她拿过笔呢。
沈氏笑道,“是以前子衿捣鼓出来的鹅毛笔,拿那个写的字,我看还清楚。她自己订好了,难得人家书坊肯收。”沈氏很高兴闺女长了样挣钱的本事,也连忙说了。
何恭惊讶不已,道,“拿来给我瞧瞧。”
不用何子衿跑腿,沈念去给他子衿姐姐拿了,其实就在隔壁屋儿。何恭接了瞧,他闺女这字,风骨啥的委实算不上,但干净整齐是有的,难得字与字大小相仿。要知道,何子衿上辈子没啥大本领,平凡路人甲一个,却是练过钢笔字的,这时拿鹅毛笔一试,也差不厘。何恭自然高兴,将抄的书还给闺女,笑赞,“果然没白念这几年的书,写的不错。”
“我娘说了,我自己挣的钱自己存着。”何子衿嘴甜道,“爹,到时你生辰,我给你买好东西当寿礼。”
何恭乐的了不得,一路风尘的疲惫都消失了,正要感动一回,何.八哥.冽在一畔道,“我姐这话跟家里人都说遍啦,连余嬷嬷都听了一回~”
何子衿给人揭了老底,顿时脑羞成怒,指着何冽,“你这八哥儿!”
☆、第81章 传染上了一种病
直至腊月底,该走的礼都走了,何家热热闹闹的过了个新年。窗花对联皆换了崭新的,门窗院落皆打扫的干净,到了年夜饭,虽只是小户人家,无山珍海味,不过,鸡鱼肘肉都是全的。还有,不论孩子还是大人,都换了新衣。如今孩子多了,单何子衿一个的时候,何子衿是一季一身新衣的,现在这许多孩子,就改为一年一身新衣啦。
衣裳是新的,而且,沈念何冽的小棉袄后面都有何子衿给他们做的贴布绣,一人一个虎头,简单,看着也喜庆。晚上年夜饭才叫热闹,非但有诸多好吃的,何老娘又开了回专场,只是为了以免第二日嗓子哑不好招待来拜年的亲戚族人,才允许何子衿三姑娘中间客串两回,一家子足热闹了大半宿,由于何老娘坚持守夜,沈念何冽都在何老娘屋里的暖炕上睡着了。到了子时,何恭出去放了代表“高升”的烟火,这年三十的守夜才算正式结束,大家各去睡觉。
过年绝不是一天的事,也绝不上何子衿上辈子一星期年假的事儿,在这个年代,从大年初一到上元节的十五天,都是属于年节的范畴。大家基本上就是吃吃饭,拜拜年,来回串门子,到处玩耍。还有县里大商户请来的戏班子来唱戏,然后,大商户炫富啥的。当然不是石祟王恺那种,只是在赏钱上的斗富,譬如,你赏十两,我赏十五两……这对于寻常人家也不是小数目呀。由于这两年陈家发了盐财,碧水县的另一富商何忻竟有不敌之势,最终还是叫陈家拔了头筹。
好在两家家主都是圆滑之人,并不因此就面儿上有何计较,依旧是坐在县太爷身边说笑。
由于何家是陈家的亲戚,也有一个比较好的看戏的座次,一家子都看的津津有味,连四岁的何冽都是如此,沈念两眼都放光了,唯何子衿,她真是宁可回家睡大觉。何老娘还特意照顾她,给她讲戏来着,何老娘越讲,何子衿越困,气的何老娘直说她,“真个笨的,怎么连戏都不会看,还不如我乖孙。”
何子衿就带一兜子零食去吃。
何老娘嫌何子衿看不懂戏少了个知音,可出门啥的,她还特爱带着何子衿,不为别的,何子衿生得漂亮呀。三姑娘也好看,不过,何老娘觉着三姑娘再好看也是姓蒋的,不是何家的正人。沈念生的也粉雕玉琢,偏是姓沈的,在何老娘心里比三姑娘还远一层呢。何老娘心里一本账门儿清,谁亲谁疏她老人家半点儿含糊都没有。她就喜欢带着何子衿、何冽出去显摆,三姑娘、沈念两个是顺带脚,瞧瞧,谁见了她家孩子不夸呀,生得好什么的,都是最普通的赞美啦~
这可不是虚赞,只要长眼的都知道何子衿生得多可爱,圆乎乎的还带着些婴儿肥的小脸儿已经开始露出微尖的下巴了,一双大眼睛灵气十足,高鼻梁,小嘴巴,何况这丫头又不风吹日晒的,既白且嫩。可以说,如今的何子衿既符合老太太的微圆润的福气派审美,又符合正常人对五官的审美。她八岁了,个子较同龄人还高些,穿一身红红的裙袄,并不再扎包包头,而是梳成双丫髻,两边用绢花丝带并小银珠子装饰了,连何冽都说,“我姐可真好看。”逗得家里人一乐。
这样的丫头,谁不乐意出去显摆哪,故此,何老娘到哪儿都带着何子衿。
沈氏便多带着三姑娘,三姑娘原是打算过了初五就继续做针线的,沈氏仍时时带她出门,家里有客人人也叫三姑娘出去见面,并且将手头上的一些简单事宜交给三姑娘打理,沈氏道,“学针线是学本事,别的理家的事你也得留心,不然光会针线,这些你若不通,以后即使请了下人,也是给人一糊弄一个准儿。”
沈氏与三姑娘道,“你如今十二了,慢慢就是大姑娘了。针线再要紧,人情世故上也不能落下,知道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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