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文见三姑娘出来,一笑招呼道,“三妹妹这边儿来坐,天热,坐廊下凉快。”
何老娘嘎嘎的咳两声,“正好有事问你来着。”
三姑娘接过余嬷嬷手里的温水递给何老娘,道,“姑祖母养一养嗓子,我问他是一样的。”说着就跟胡文打听起陈二妞成亲后第二日认亲的事来。
胡文挪挪屁股让出位子,三姑娘便坐下听他说,胡文笑,“那可真是热闹,第一天成亲时,我三哥不过磕三个头。”说着伸出三根手指,“拜父母,拜天地,拜夫妻,就这仨头。可认亲时我家亲戚多,大爷爷小爷爷家的人都过来,把我三哥给嗑的,膝盖都青了。”说着瞅三姑娘一眼,笑,“那啥,新媳妇没事儿,认亲时新媳妇的不用磕头,福一福就是。”
三姑娘问,“那三房总共有多少弟妹,我得预备认亲礼了。”
胡文早有准备,笑,“我早给你算好,就等你问啦。其实也不多,堂弟堂堂弟一共是九个,妹妹是七个。还有堂侄五个,堂侄女六个。”
饶是何子衿也倒抽了口冷气,天哪,快三十口子了。
胡文道,“到时随便弄点儿啥都成,他们不挑。”他是知道未婚妻的情况的,可不是三嫂子那样的大财主。
三姑娘不急不噪,笑,“你有空与我细说说,都什么年岁,你知道么?”
亲戚这么多,一般来说,不要说年岁,人名儿记全都不容易。胡文却是个个儿清楚,当下就与三姑娘说起来,三姑娘先拦了他道,“咱们借下妹妹的笔墨,我写纸上,不然很容易忘。”
阿念跑去给拿他家子衿姐姐的笔墨,胡文接了,俩人去三姑娘房里说他家亲戚。
三姑娘字写的一般,可这年头儿,不要说会写,认字的女孩儿也不多啊。胡文拍马屁,“写得比我还好。”
这话不算马屁,三姑娘抿嘴一笑,“说吧。”
胡文这就同未婚妻介绍起他家亲戚的情形来,直到他说完,三姑娘正写好两页纸,将胡山长一兄一弟家的情况都记清楚了。连带着各房子女,婚嫁何人,婚嫁后子嗣几个,一一详细备至。
胡文道,“你这法子倒好。”
三姑娘笑,“好记性不如烂笔头,何况我还不大熟呢。”
胡文坐在三姑娘身畔,嗅到她身上一丝清新的茉莉香,问起州府行来,“这次去州府都置办齐全了?”
“差不多了。买了些不错的丝棉料子,还有绢花儿。”三姑娘道,“我以前都以为认亲就是你们这一支的事儿,后来才知道要来的人很多。我想着,就一人做双鞋吧,也不费什么事。”
“那得多少鞋呀!”胡文先心疼媳妇了,“而且,他们鞋子大小你也不知道吧?”
“这我自有法子。”三姑娘笑,“各人尽各人的心,第一次见亲戚们,没什么贵重物儿,心意就得足一些。”
胡文沉默片刻道,“还没让你享福呢,先叫你受累。”
三姑娘笑,“太太平平,就是享福了。又不是一下子做出来,还有大半年呢。再说,也有丫环帮我,婉豆的活计就很不错。我做鞋,也省得做荷包了,倒还轻闲些。”
胡文捏捏未婚妻的手,悄声道,“里头有你爱吃的三鲜馅儿的包子。”
三姑娘点头,她一直都知道。
成亲是什么,就是找一个最在乎你喜怒哀乐的人吧。
待一家子用过早饭,阿念阿冽去上学,江仁去山上看铺子,胡文没起身的意思,反正他早毕业了,看来是要在何家消磨半晌陪未婚妻啦。何子衿与阿念他们一路,带着礼物去山上看朝云道长。
阿念最是欢喜,替子衿姐姐背着小背篓,这叫一个絮叨,“我院子里的茉莉都开花儿了,香的很,姐姐还没去瞧过,等放学我带姐姐去瞧。”要不就是,“以前姐姐跟我一道时没觉着怎么,等姐姐去了州府,就觉着少了什么似的,好不习惯。”
反正吧,阿念是继承了何老娘的话痨神功,这一路上,阿冽这亲弟弟也没挨上跟他姐说几句话,冯家兄弟与何子衿的交流更只限于“子衿妹妹,刚回来就去山上啊。”与“子衿姐姐,早啊。”这两句。
一行人穿过最热闹的碧水街,出了县城门,顺着碧水河,入目便是青山碧水绿树人家,还有碧水县的唯二景点,芙蓉寺与碧水潭。碧水潭的荷包已经开了,花叶随风摇曳,水面波光粼粼,何子衿深深的嗅一嗅带着荷香与水露清芬的空气,感叹,“还是家里好啊。”
大家都笑了,江仁道,“这才出去几天就这样,我看你天生不是出远门的料。”
阿念道,“俗话说,金窝银窝还不如自己狗窝呢,当然哪儿都不及家里好了。”他也不想子衿姐姐总出门。
一路说着话就到了书院,阿念先送子衿姐姐去朝云观,与朝云道长打过招呼,阿念这才去了书院。
朝云道长依旧是那幅仙风道骨的老样子,坐在院中合欢树下乘凉,石桌上摆着清茶鲜果,微微一笑,“算着你也该回来了。”
何子衿行个礼,取出一套烤茶的茶具来送给朝云道长,“我还是头一遭知道茶还能烤着吃,叫我爹偷着买了两套,一套给师傅,一套我家里留着用。”
朝云道长接了,点头,“现在天有些热,待冬天烤茶才有趣。”
“咦,师傅也知道烤茶?”
“这有什么奇怪,陈茶失了茶香,烤一烤就格外好喝。倘是一些清明前后的绿茶,正是娇嫩,烤着吃反不美。”朝云道长笑,打趣,“看来这回又开了眼界哪。”
“州府的确是大地方。”何子衿双手接过闻道送上的茶,笑,“不过,还是家里最好。就去州府这几日,我瞧着碧水潭都亲切。”
朝云道长点头,“心安处即是故乡,看来,州府繁华,你仍是心神不宁啊。”
“也不是心神不宁,就是在州府事儿多,去一趟吧,就得这家拜访,那家拜访的,人情世故,琐碎的很,又不能不去。”何子衿喝口凉茶,赞,“这茶味儿好,清凉解暑,闻道师兄给我方子,我回去也煮来喝。”
闻道笑,“成,一会儿我给小师妹送来。”便下去做事了。
朝云道长想一想,“你家在州府还有亲戚要走动不成?”记得何家是土生土长的小土鳖啊。
朝云道长这一问,何子衿都不知要怎么说,宁家真不算何家的亲戚,她只得含糊道,“勉强算是拐着弯儿的亲戚。”
朝云道长哈哈一笑,“哦,原来是宁家。”何子衿走前与他说过,是搭陈家的车马去州府。陈家幼女嫁了州府大户宁家,这个在碧水县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啊。大家说起陈姑娘都是先道一声命苦,再道一声忠贞守节的好姑娘。成亲那天死了男人,就一直在婆家侍奉公婆守寡到现今,多么难得的好姑娘啊。尤其陈老爷,那也是个为富良善的大善人哪,县里修桥铺路建学堂,陈老爷都是抢在前头为乡亲们出钱出力的。
见朝云道长都猜出来了,何子衿只得讪讪一笑,“其实我第一次去参加斗菊会就去过他家,后来每年去州府,也会过去走动。”
“这很正常。”朝云道长颇是善解人意,“你们两家是拐着弯的亲戚,你在州府办事,有这么一家大户,起码觉着安稳。”
何子衿挠下脸,“总有种,即想沾人家光,又觉着有些丢面儿的感觉。”
朝云道长笑,“那是脸皮还不够厚,多练练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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