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各自见礼,问候了长辈的身体,刚坐下,就有穿着青衣青裙的丫环上来奉茶水,江氏还特意嘱咐一句,“俊哥儿小,热盏牛乳来。”
沈老太太见媳妇细心,满眼都是孩子们,直絮叨,“子衿长这么高了,来帝都那年,她才这么点儿高。”说着一比划,又道,“阿冽也大了。”抱了俊哥儿在怀里,高兴的又淌了一回眼泪。说来,沈老太太还是头一回见俊哥儿。
沈氏笑看跟在江氏身边的小家伙,问,“这是朱哥儿吧?”沈素四子,沈玄沈绛沈丹沈朱。
何子衿见小家伙不过三四岁,大眼睛,高鼻梁,白白软软的团子样,穿一身大红棉袍,脖里挂着个金项圈,跟画儿上童子似的,笑着抱他在怀里,给沈氏看,道,“朱哥儿这模样,跟阿玄小时候一模一样。”
沈氏接了朱哥儿抱着,笑,“可不是么。”
俊哥儿跟着装模作样的点头,还说,“就是太小啦,不能一起玩儿。”
阿冽道,“你是做哥哥的,要让着朱哥儿。”
俊哥儿在家都是做弟弟的,一听自己竟能做哥哥了,顿觉精神百倍,也不跟外祖母一块儿坐了,过去拉着朱哥儿的手,“那你就跟我一道玩儿吧。”
沈氏给朱哥儿准备了一幅银项圈银手镯,江氏笑,“上次小瑞回去,姐姐就给了,这回又给他做什么?”
沈氏笑,“这如何一样,头一遭见着朱哥儿呢。”
沈氏给一份儿见面礼就成,江氏拿出四份来,何子衿、阿冽、俊哥儿各一份,阿念也得了一份。何老娘瞧得眉开眼笑,自家出一份得四份,净赚三份啊,尤其是江氏给何子衿的那一份,是一对金嵌红宝的攒花钗,很是精美。何老娘深觉自家丫头片子有财运,笑眯眯地,“舅太太忒客气。”说着江氏客气,可是一句婉拒不收的话都没有。
江氏这些年在帝都,颇会说话,道,“这花钗,也就配子衿戴了,这孩子,生得巧。”又与沈氏道,“打早我就说,子衿会长,眉眼像姐姐,不怕姐姐不高兴,我看子衿比姐姐年轻时还俊。”
何老娘听这话直想翻白眼,她家丫头片子那鼻梁那嘴巴,跟她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不过,有人夸她家丫头片子,何老娘还是很不谦虚地扬起下巴来,嘴角一撇一撇地,“哎呀,舅太太可别这么夸她。平日里在咱们县夸这丫头的人就不少,到帝都来,我想着帝都人才多,这一路上,倒也没叫人比下去。”
我了个神哪~饶是何子衿脸皮厚,也给她家祖母这了不得的自信给闹得有些脸红,连忙道,“看祖母说的,咱们刚来帝都,您还没见过好的呢。”
江氏快人快语,笑,“哪里,我在帝都这好几年,比咱家子衿俊的也没见过几个。”一般女孩子都像父亲的多,何子衿完全是挑着父母优点长的,再加上沈家人的确相貌出众,何子衿颇有肖似母亲之处。其实,何子衿生得也像沈素,当初沈素就是长水村有名的俊小伙,那会儿沈家还穷着呢,江家则是小地主之家,因着沈素生得俊,江氏完全是下嫁啊。当然,现下沈素发达了,全长水村的人都夸沈氏有眼光,命好。
沈老太太也瞧着外孙女笑,“子衿这孩子,生得是好。”见着外孙女,既高兴,又有些遗憾,看向阿念,问,“前头来信,说女婿和阿念都中了举,全家都高兴的了不得。”
沈太爷听着女人们说了这通家长里短没用的,终于说到正题了,又笑问了一回女婿和阿念的名次,还说,“有出息,都有出息。”
何恭笑,“阿念可是出了回风头,家里还得了块解元匾哪。”
沈太爷呵呵笑,“比你和阿素的名次都好,这孩子,以后前程差不了。”又问,“这来帝都,家里可留人看着那匾,以后传与子孙。”
子孙什么的……阿念一听就觉着心里醉醉的美美的,忙道,“摘下来放屋里去了,托给阿文哥照管,祖父放心,再不能出差错的。”
沈太爷很是满意。
沈老太太其实有心问一问外孙子跟阿念的亲事怎么样了,有没有定下,要是没定下啥的,看有没有活动的余地啥的。不过,孩子们在,沈老太太就把这话给憋住了,笑道,“那天送信的过来,唉哟,见女婿和阿念中了,你爹跟阿素喝了一日的酒,都喝醉了。”
沈氏笑,“这也是没想到的事,相公的文章,先生们早说到了火侯,就是一直差两分运道,偏生今年赶得巧,双喜临门。不然,也寻不出个由头来帝都呢。”
“姐姐想来就来,哪里还要由头?”
沈氏笑,“家里放不下。孩子都在念书,这回来帝都,是想着,也叫孩子们一道来开开眼界。果然是不一样的气派。”
沈老太太笑,“我们头一遭来也是这般,再没想到有这样大的都城,非得眼见才能信哪。”
“可不是么。”何老娘深以为然,“那城墙那城楼,那老高哟,站在上头估计能摸着天吧。”
何子衿道,“不睹皇居壮,安知天子尊。帝都是皇上住的地方,当然不一样啦,听说皇宫更气派。”
何老娘忍不住拆自家丫头片子的台,道,“看说的,好像你见过皇宫似的。”
“我听李大叔说的,他远远的见过皇宫,说气派的了不得。”皇宫不能近着观赏,但据说远远还是能望一眼的。
沈太爷见自家外孙女还会念诗,很是高兴,颌首道,“子衿念了几年书?”沈太爷老秀才出身,虽功名远不及儿子,但能培养出个进士儿子,对孩子们的教育向来是极看重的。
沈氏道,“先时让她跟着姑妈家的几位表姐妹念了两三年,后来都是在家自己看书了。”
何老娘很不满意儿媳的谦虚,姑娘大了,可不是谦虚的时候,自家本就是乡下来的,再谦虚,怕被人小瞧。何老娘道,“是啊,就是学了点儿琴棋书画,抄的书满满垒了一架子,也不知费了我多少笔墨钱。”
沈太爷连忙道,“子衿丫头气韵不同,焉知不是念书之故。”沈太爷并不似何老娘自卖自夸的,他话也不多,就是瞧着外孙女天然大方,又见孙女念过书,心下着实喜欢。
何老娘美滋滋地,“是啊,咱们县里,有几家舍得叫丫头片子念书呢。就我家,唉哟喂,在这丫头身上费的心哪,就甭提啦。好在这丫头有这根筋,虽考不了举人进士的,起码不做睁眼瞎,也明理。”深觉自家丫头片子给长脸。这也不是何老娘吹牛啦,在帝都路上,她都悄悄往街上瞧了,也有大姑娘小媳妇的出来,但比她家丫头好的,还真没瞧见!
沈太爷拈须道,“亲家老太太这话有理。咱们耕读人家,不论闺女小子,都该读些书的。”亲家老太太往日虽不是个明理的,家里读书人多了,竟也给熏陶的明了理,现下这话就说的很在理么。
沈氏问,“阿玄阿绛阿丹是去念书了吧?”虽来了帝都,沈氏也不想叫儿子耽搁了功课,故有此一问。
沈老太太道,“只顾说笑了,把孩子们接回来吧。”这话是同江氏说的。
江氏有些不愿,怕耽误儿子们功课,但婆婆说了,她也只得打发人去接。沈氏笑拦了江氏,道,“这急什么,我们来且得住着呢,也不差这一日半日的,叫孩子们好生念书,别耽搁了功课。”
听闺女这话,沈老太太便未强求,江氏知机,道,“阿玄阿白在官学念书,到时让老爷给阿冽说一说,叫孩子们一道去才好。阿冽这来了,也别辜负了光阴,学里有阿玄阿白,也一道做个伴。”
这话正对沈氏心坎儿,沈氏与江氏打听,“官学?是帝都府办的书院么?”以为跟芙蓉书院是一样的。
江氏道,“这官学与府学还不一样,官学是朝廷出钱办的,原是五品以上官员家子弟,经考试后才能去读的。因老爷隔一日都会在里头给孩子们讲学,就把阿玄阿白放进去了。”
沈氏就怕弟弟为难,道,“那阿冽能去么?”她家又不是官身。
“姐姐放心,里头也有平民子弟,只要功课好,就能进。”江氏也是一心为阿冽筹算,道,“待老爷回来,叫他看看阿冽书念得如何,哪里有不足,补习一二,考过了,便可去读。里头一分钱束脩不收,中午管顿饭,吃的也不错。”
沈氏自然是千肯万肯的,何老娘亦很是高兴,说一千道一万,虽然眼红沈老太太屋里的一对金寿星,何老娘却是更盼着子孙有出息,想着以后孙子发达了,孝敬她一屋子金寿星,一对儿算啥呀~何老娘笑,“上回听小瑞哥说,小舅爷自己也办书院,有名的了不得咧。小舅爷实在有学问。”
说到这个,沈老太太也是很自豪滴,她性子偏软,纵使因儿子有出息而自豪,也没似何老娘一般鼻孔朝天,沈老太太笑,“哎,这家里,全指望着他,以前也不敢想有现下的日子。”
“这可不就是亲家你的福气么。”何老娘想到金寿星,忍不住有些酸溜溜。
沈老太太笑,“女婿这举人名次不比当初阿素的差,阿念又是解元,以后亲家你福气只有比我多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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