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屁咧,她娘家没好人。”这说的是何忻之妻李氏,李氏十七八岁给何忻做了填房,虽说何忻待李氏不错,可李氏之所以嫁作填房,皆因她娘家人贪财的缘故。何老娘一向对这种卖儿卖女的看不上。
何家人还寻思是哪家来人哩,翠儿道,“老太太,太太,要不要请他们进来。”人家亲自上门,还在外头等着呢。
“哦!当然要请进来。”
何家人做梦也想不到,来的是前蜀中总督李总督如今的李太爷与前总督夫人李老太太褚氏,老两口委实不年轻了,皆是一身朴素衣衫,无半分华丽,就是李老太太头上,亦只一支寻常青玉簪罢了。不过,二人虽气色有些憔悴,但那种久居上位的贵气仍非素朴衣衫可掩饰的。待人家老两口自我介绍后,何家人有些手足无措,何老娘心里亦是着慌,想着瘦死骆驼比马大,李家人怕是来者不善。不过,何老娘虽心下虽有些怕,还是装出一幅不怕事的模样,扬起下巴问,“你们这是来报仇啦!”就是打上门,她也不怕!一面给自家丫头片子使眼色,让丫头片子去沈家叫人手来!
饶是前李总督今李太爷见多识广也给何老娘问住了,这,幸而李太爷有些急智,连忙道,“老太太莫误会,我们是来赔礼道歉的。”
“是啊。”李老太太面露尴尬,正色道,“我们教子无方,先时唐突了何姑娘,特过来道歉,实在对不住了。”
李太爷亦是一脸愧色,道,“对不住您家了。”
说着,老两口对着何老娘深深一鞠躬。
“唉哟!唉哟!”反转太快,何老娘脑袋有些懵的同时,頓时觉着屁股底下的椅子有些坐不住了,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连忙看向自家丫头片子:这,人家给她鞠躬,这可咋办!
何子衿便过去扶起李老太太,阿玄也伶俐的扶起李太爷,何子衿一面扶人坐了,一面客气道,“这哪里使得,您二老这把年纪,这等身份,哪里能到我家来赔不是。说来,事儿也不是您二老做的,依您二老身份地位,也做不出这样的糊涂事来。我家是小户人家,去州府去的少,可去一次,也知道州府总有些变化的。连我们县城去州府的官道,都铺的齐齐整整,我们小老百姓在家说起来,都说总督大人贤明。您为我们蜀中百姓做的事,桩桩件件,人们心里都知道。您是个好官哪。”
何子衿这一套话说下来,何老娘都觉着自家丫头有见识,不愧是见过皇帝老爷的丫头片子啊。她当然也不喜李家人,可人家这么上门来道歉,再者,听说他家后台大,何老娘觉着,自家不一定惹得起。所以,也不好得罪他家太过。
李太爷却是一脸惭愧,直叹气,“哎,教子无方,教子无方哪!”
李老太太道,“一直不知道贵府上也来帝都了,我们原是打发人去蜀中赔罪,这才知道您家来帝都赴考,故而来的迟了。若早知消息,我们早该过来赔罪的。哎,幸而您家姑娘没出事,不然,我们身上的罪孽又重了一层。”
这可真是,李家那位公子,祸害的岂是一家姑娘!当初他们在蜀中骗了多少好人家的姑娘!纵然有那些人家有些想攀慕富贵的虚荣,可话说回来,谁不想过得好一点,再好一点。就是何子衿这样的胎穿,一样虚荣,她也乐得过好日子。她只是自幼与阿念一道长大,更不愿意进宫来当小老婆罢了。
难道,虚荣就该死吗?
李家公子伙同赵三骗的那些姑娘,都到哪儿去了?
想到这里,何子衿就有些索然无味,也不愿意再说什么虚词套话,叹道,“我是运道好的,侥幸无事,也无需您二老担忧。您二老的心意,我家里都明白,也都了解。您二老不必记在心里。”
沈氏也道,“是啊,我们丫头亲事也定了,以往的事不必再提了,好在有惊无险。”
何老娘很想发表下意见,咕弄下嘴,到底没说什么。
李太爷李老太太亲来致歉,何家人却是不大热络,二人坐了片刻,说些抱歉的话,就起身告辞了。何家人也没大送,何老娘这才开始直抒胸臆,畅所欲言,道,“刚看他们一把年纪,我有话不好直说,这样断子绝孙的事,咱家没出事,他家过来赔礼道歉有用。其他那些人家的姑娘,好几年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到底是怎么着了?这些姑娘家,他们要如何赔罪?自家这么大官儿,做着总督,银子钱成山,想要姑娘,去找人牙子买去就是。结果竟有这样断子绝孙的主意,专往好人家去骗!养出这样的儿子,还有什么脸出门!”
何老娘越说越气,又说起何子衿来,“你也是,还说他是什么好官!好官教出这样的孽障,也好不到哪儿去!”
何子衿道,“也就祖母这样的实在人,人家说什么您就信什么,舅舅早与我说过李家的案子,他家那庶出小子是折进去了,其他人却是无碍的。李老太太娘家是褚国公府,陛下的元配皇后就是这位李老太太的姐妹。李公子祸害了那么些人,我就不信李家能挨家挨户的赔礼,他家如今正赶上倒霉,此方来作态罢了。怕是他家听说陛下曾召见过我,或者是知道了朝云师傅的事,所以才忙忙过来的,不然,就是落架凤凰,也不会来的。面子上过的去算了,又不是要与他家做什么长久往来。不然,他家来了,咱家爱搭不理,反倒结怨。”
何老娘也知是自家丫头片子说的理,只是抚一抚胸口道,“我单恨他家做的这可恶事!”
何子衿道,“李家有这样不名誉的事,李总督的前程已是完了,就是他家儿孙都要受此影响,报应还在后头呢。”
何老娘恨声道,“倘这样的人家都没报应,就当真是老天无眼!”
车中,李太爷李老太太也在说话,李老太太没什么精神,李太爷闭目敲敲膝盖,问,“你看,何家如何?”
李老太太恹恹道,“何姑娘倒是伶俐,怪道都说她能在御前对答呢。只是,若别个事,咱们豁出老脸还能有用,偏生是这样丢人现眼的事,何家嘴里说不计较,心下也对咱家不会有什么好说辞!”说着,李老太太握拳咬牙,气的浑身颤抖,“平日里是少他吃还是少他喝!什么样的丫头没有!缺女人随他去窑子里淘弄!你还嫌我当初不让那孽种进门,你倒是让他进了家门!如今怎样!若是当初养在外头,今总有个说辞!”李老太太每想到此事,当真恨的眼中滴血!她出身国公府,虽是庶出,丈夫于仕途却是有出息,不想一时不慎,丈夫养了个窑姐儿的外室,还非要让孽种进门!今出了连累一大家子的丑事,家族皆要受此连累!好容易把丈夫从官司中择出来,那孽种自是不能善了的,就是那婊子也已乱棍打死。但,李老太太心中恨意仍是在胸腔不停翻腾,没有半刻停歇!时不时就要朝丈夫爆发一回的。
李太爷叹口气,道,“我也只恨当初没听你的,要早知这样的孽障,生下来我便掐死他,也省得今日丑事。”李太爷岂能不恨,只是,事到如此,就是把那贱人和这孽障都打死,除了泄愤,也没别个用。只恨家族名誉毁于一旦。
李老太太也知抱怨无用,道,“眼下册封太子妃的信儿已是准了的,春闱之后就是吉日。咱们如今落魄,好在四郎他岳母正是太子妃娘娘嫡亲的姑祖母,不若你给亲家去封信。倒也不是让亲家给咱们说好话,只是得把这事跟亲家说一说,别叫亲家误会了咱家。”
“你这话很是。”李太爷也不是生来就是总督,先时做了多年的地方小官,晚年方才得志。故而,几个儿子的姻亲都是中不溜儿的人家。四子结亲余家,余亲家娶妻谢氏,正是太子妃的嫡亲姑祖母。就是四儿媳,先前太子妃在宫外做皇子妃时,四儿媳也是常去请安的。李太爷这把年纪,已死了仕途的心,可心下掂掇着,就是几个儿孙,怕也要受那孽障的影响,前程难免坎坷,今后,家里的希望,怕就要落在四子肩上。
李太爷一路寻思,与老妻商议道,“阿帆那孩子,这些年也颇有出息。”这说的是四郎的大舅兄,余帆,余帆一直在礼部当差,当年太子还是掌事皇子时,便是领了礼部差使,余帆那时就颇得还是庶皇子的太子的器重。后,太子由庶皇子到嫡皇子到储君,余帆仕途亦是顺遂,今居礼部郎中,以后前程是不愁的。
李太爷感叹,“还是亲家有眼光,强过我多矣。”
李老太太不留情道,“只不纳婊子这条,就强你百倍。”
李太爷怅然,“我又何尝不是悔不当初。”
李老太太冷笑,倘不是那孽种连累了整个家庭,她委实看不出这老东西悔在哪儿来!
何子衿没有猜错,李家的确是听闻何子衿曾在慈恩宫出入的事,连忙过来道歉。倒不是怕了何家还是怎地,只是,姿态总要有的。
李家不见得有多少诚心,何家也没有再与李家打交道的意愿。
此事,就此掀过。
九天匆匆而过,转眼,三年一度的春闱大比已是结束。
沈家派车去接人,何家这里烧了好几大锅水,又准备了清粥小菜,给诸人沐浴食用。好在,诸人都是有考场经验的,起码,自贡院出来还有个人样。不过,皆是沐浴过后,就吃些东西,便倒头睡去了。唯阿念还撑着问子衿姐姐一句,“这些天没事吧?”色皇帝没又召子衿姐姐进宫吧。
何子衿笑,“没事,先去睡吧。”
阿念还拉着子衿姐姐的手,“我还不累,子衿姐姐陪我说说话。”
何子衿让他去床上躺下,自己坐在床畔听阿念絮絮的说着些考场上的事,没说几句,阿念便沉沉睡了过去。子衿姐姐给他掖掖被角,便轻手轻脚的出了门,令三喜好生守着,别叫人扰了阿念。
阿念是第二日才知道老皇帝宣他家子衿姐姐进宫之事的,不过,听他子衿姐姐说了宫里对答,见事情已说清楚,阿念此方放下心来,道,“估计再不会宣子衿姐姐进宫了。”
何子衿道,“亏得先时你提醒过我朝云师傅的反常,不然,我当真得懵。陛下什么都明白呢。”
“随他们如何吧,这本不干咱们的事。”阿念一身轻松,与子衿姐姐道,“我觉着,这回我文章做的不错。”
何子衿笑,“你都觉着不错,可见是真不错。”
阿念道,“我这就默出来,一会儿拿过去给义父看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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