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况,长女的及笄礼,高太太这做表婶的,送的及笄礼也颇是一般。陆三太太倒不是眼皮子浅一定要高太太送什么值钱的东西,高家的家境,她还能不晓得?只看高太太送了两样寻常的料子,一对老旧银镯,高太太这心,实在堵得够呛。只要有半点儿心,那老银镯子拿到银匠那里翻个新,能费什么事?高太太如此,不过是没将自家闺女放在心上罢了。
陆三太太恼怒之下,就盘算起其他明里暗里与她露口风打听闺女的人家来,权衡之下,高太太相中了北昌府一户刘举人家的儿子,还有就是胡家的长子重阳了。
重阳是因为近来时常过来陆家走动,何况重阳自来会做人,只要来便没有空过手,他的确不会念书,但他这样浓眉大眼的少年,长得俊俏不说,还会讨长辈喜欢,再加上重阳身上那么一股率直明朗的朝气,就是陆三太太一惯偏爱那会念书的,瞧着重阳也有几分顺眼。
因陆姑娘已过了及笄礼,陆三太太也急闺女的归宿,私下同丈夫商议,陆三老爷寻思半晌,道,“刘家小子念书比重阳要好,只是,我看他不如重阳会做人。”是的,甭看陆三老爷不通庶务,可也是活了几十年的人了,再加上刘家公子在念书,他也不大熟,且这刚回北昌府,见也没见过几面的。不比重阳,隔三差五的来,陆三老爷见他见得多,重阳又拍过陆三老爷的马屁,故而对重阳印象不差。陆三老爷还很有些惋惜道,“重阳这孩子,该多念念书。”
陆三太太道,“这话谁不知道,我看胡太太也是愿意孩子念书的,可重阳不是那块料,能有什么法子?我也不是不喜欢重阳,这孩子,长得端正,性子也机伶,现在看着就知道是个会过日子的,要是嫁了他,别个不说,闺女以后生计是不愁的。只是,胡家这走了商贾之道,咱们闺女以后若只能做个商人妇,我总觉有些不美。大妞,毕竟是咱们长女呢。”
陆三老爷不理凡尘庶务,却也关心长女亲事,如妻子说的,这是长女,第一个孩子,对父母来说,总是有些特别。陆三老爷道,“那要不,我寻机瞧一瞧刘家孩子?”
陆三太太心下早有盘算,与丈夫道,“老爷不如跟太爷说一声,刘家公子就在府学里念书,这刘公子念书什么样,太爷稍有留意,定比咱们看得准。”
这倒是个好主意,陆三老爷痛快应了。
结果,陆太爷陆老翰林给出的答案却不大乐观,依陆老翰林看来,刘家公子资质寻常。陆老翰林看好的是高琛,私下还问了老妻一句,“琛哥儿他爹是什么意思?”
陆老太太还不晓得儿媳妇背着自己绕过高家给大孙女说亲呢,听陆老翰林这般问,陆老太太就有些不大痛快,道,“我哪里晓得?这事,总要先问一问老三夫妻。”
“怎么,老三媳妇没同你讲?”陆老翰林倒不若老妻那般不悦,仍是不急不徐,“你先时不说老三媳妇待琛哥儿很是亲近么。”
陆老太太与陆三太太这些年的婆媳,向来亲近的,也不愿意往偏处想儿媳妇,陆老太太叹,“待我问她就是。”
这一问,陆老太太愈发不痛快了。无他,陆三太太将实话同婆婆说了,她倒是愿意高琛,只是,奈何高太太不乐意陆家呢。陆老太太怕儿媳妇误会了侄媳妇,遂亲自问了高太太一回侄孙的亲事,高太太低垂着眉眼道,“在庙里问了菩萨,庙里的师傅说琛哥儿命里不该早娶。”这一句话下去,陆老太太还能说什么。
陆老太太直接就让陆三太太断了对高家的资助,陆三太太倒是劝了婆婆一回,“这事儿,不同别个,必要两家都欢喜才好,且最是勉强不得的。兴许是两个孩子缘法不够,高家表嫂说的,既是菩萨的意思,自是不能违背。虽咱两家无缘,我也盼着表嫂一家子和琛哥儿顺顺当当的呢。老太太何苦因此不乐,表嫂一向孝顺您老人家,不看表嫂的面子,只看琛哥儿,多懂事的孩子。”
即便如此,陆老太太对这位娘家侄媳妇也疏远了许多。
倒不是陆老太太因着资助过娘家侄孙念书,就一定要高琛娶自家孙女,可明明高琛未中秀才前,高太太话里信里极是殷切打听孙女的亲事,就因高琛中了秀才,便拿起架子忘了前番之意,这样的人品,陆老太太也是不喜的。
索性打叠起精神,同儿媳妇一道商量着,给孙女另寻一门好亲事。
陆家这里商量着陆大姑娘的亲事,胡家那里,三姑娘也在掂掇陆三太太忽而待她亲近的意思。
两家长辈都暗有主意,倒是孩子们仍是一派天真烂漫,尤其重阳,完全不晓得终身大事就在眼前了。重阳在铺子里把姓宫的红尘居士骂了一千八百遍后,就骑马匆匆去了子衿姨妈家找阿曦妹妹,一见阿曦妹妹就道,“那姓宫的是什么意思?说好了这月给我手稿的,结果又没了信儿?她是说话当放屁么?”
阿曦拼命朝重阳哥眨眼睛,重阳哥这笨的,还说,“怎么总眯眯眼,是不是眼睛不舒服?”说着就过去给阿曦妹妹看眼睛,就见屋里珠帘一响,走出一位十二三岁少女来,那少女生得纤巧婀娜,完全不似阿曦微有圆润的这一款,少女五官已初见精致,浑身宝珠绫罗,那张小小面孔,如同清晨阳光下会发光的小露珠一般的美丽。重阳一见之下,大是讶意,他来得急,也不晓得阿曦妹妹这里有客啊!重阳年长几岁,很有些不好意思的一揖,道,“不知有客在此,唐突了。”耳朵已是悄悄的染上一层薄红。尽管头别了开去,眼珠子还是忍不住悄悄瞅了人家好几眼。心道,乖乖,这长得可真是,啧啧,我的神哪,长得可真好看。
小小少女非但相貌好,声音也好听,乍一开口,就清脆若黄莺夜唱,只是,话的内容不大中听罢了,那小小少女道,“既知唐突,如何不速速离去?你还等什么呢。”
一句话就叫重阳闹得没面子,连忙退了出去,偏生走的急了,还险给门槛绊个跤,那等狼狈姿态,连阿曦这做妹妹的都有些觉着没面子。那小小少女更是与阿曦道,“我要知道是这个么无赖子同我约话本子,我再不能同意的。”
阿曦还替重阳哥说好话,连忙道,“宫姐姐,重阳哥不晓得你在,这才唐突了你。他以前可不这样,这是不晓得你在,再说,你长得这么好看,谁不要多看几眼啊,今年不还有个人看你掉到荷花湖里去么。”
宫姑娘哪里是因重阳唐突她之事而生气,她是气重阳这表里不一的劲儿,道,“你听他说什么没有,说我说话当放屁,看他那满嘴喷粪样儿,就知平日里不说我好话。”托人向她约话本子可不这样,总送她东西不说,还客气的了不得。亏她还看在阿曦面子上,才应的话本子之事。要知此人是个两面派,她再不能应的!
“那可没有……”阿曦还想再辩一二,不料重阳自门外又进来了,指着宫姑娘问,“你就是那姓宫的红尘居士?”我靠!可算是找着正主了!
宫姑娘拿一双大杏眼淡淡瞥重阳一眼,唇角勾起一抹似有似无的笑,“我就是,如何?”真难为她年纪不大竟会做这种挑衅的姿态,重阳正是热血少年,少女再好看,也不比他面子更重要!重阳气鼓鼓道,“不说别个,一言既出驷马难追的道理,应该懂吧?你答应我的话本子,可写好了?”
宫姑娘眉毛一挑,“我说尽快,又没说就是这个月。”
重阳气地,“你家丫环当时传话出来,可是说,这月尽快。”
“这月尽快,又没说一定能写完。”
重阳简直要吐血,心道,孔圣人的话当真是至理名言啊,果然是“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重阳道,“还说别人无赖,要论这个,没人比得上你。”
宫姑娘淡淡道,“起码我不在外头偷听人说话,我更不会拿偷听来的话再反问别人,以显示脑子是不是真的不大好使呢。”因为听到重阳说她说话如放屁,宫姑娘对重阳的第一印象简直是糟透了。
重阳自认为也是颇有口才的人,竟给宫姑娘三言两语噎个半死,说不过人家,又不能上手去打,重阳这点儿绅士精神还是有的。于是,说不过,不能打,最后,重阳只得愤愤而去,想着,管这姓宫的写不写,大不了他以后不印这姓宫的话本子了。就是以前送给姓宫的东西,也全当喂了狗!
重阳头一遭认识阿曦妹妹以外的女子,很是郁卒。
只是,更让他郁卒的是,宫姑娘又拖一个月,总算把文稿让阿曦带给了他,可,姓宫的你这话本子里那大反派取名就叫胡重阳,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女人也忒小心眼儿了有没有!
☆、第413章 北昌行之一零一
第413章
重阳觉着, 自己与这姓宫的八字不合, 不过,他自诩男子汉大丈夫,何况,还有阿曦妹妹的面子,于是, 他不与姓宫的一般见识,只是着人把话本子里胡重阳的名字与男主角换了换而已, 把胡重阳搁男主角的位子上, 将男主角的名字改为了大反派。待这书刊印出来,借着红尘居士的名字, 重阳很是赚了一笔, 除了他着人去给宫姑娘送分红银子时险被啐出来的意外, 简直没有半点儿不顺利。
重阳才不管宫姑娘啥反应呢,反正宫姑娘不敢把这事儿说出去, 事实上,宫姑娘是红尘居士这事儿, 都是重阳费了很大气力推断兼打听出来的。重阳自诩为小小君子一枚, 故而, 哪怕宫姑娘性子刁钻, 落过他面子, 重阳也不会把这事说出去的,不然必会影响宫姑娘的闺誉。这点儿轻重,重阳还是有的。也正是因如此, 宫姑娘不能太过较真重阳换她话本子男主的事。
俩人都做好老死不相往来的心理准备了。
三姑娘就与重阳说起亲事来,重阳虽常去陆家,但陆家诗书传家,相对于北昌府奔放的民风,陆家还是极重规矩礼仪的。所以,重阳并未见过陆大姑娘,不过,他对于陆家倒也挺有好感,主要是,他打过交道的陆老翰林陆三老爷,都不是难说话的人,性子亦好。
重阳就先说了,“陆老翰林跟陆三老爷都不错。”
“可不是么。”三姑娘见儿子开窍,笑眯眯道,“他家大姑娘性子更好。”
重阳想了想,点头道,“性子好就成。”重阳也没啥要求,他是家里长子,本也到了议亲的年纪,陆家论门第比他家还好些,重阳很信任母亲,不过,还是问了句,“娘,那陆家姑娘,可俊不?”
三姑娘看儿子一脸期待样儿,心下很是好笑,道,“自是俊的,柳眉杏目,很温柔标致模样。”
他娘既这般说,重阳就没什么意见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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