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曦横纪珍一眼,又横朝云师傅一眼,想着,阿珍哥现在看一点儿都不玉树啦,活脱脱似个狗腿,再看朝云祖父,一幅我把大事帮你搞定的邀功模样,阿曦内心不由十分惆怅,觉着,这世道当真是越来越叫人难以理解了。
俩人非要留下吃饭,朝云祖父也挺高兴,就让厨下做些阿曦爱吃的,至于纪珍,他本来就是沾阿曦的光才能见到朝云师傅的,在朝云师傅眼里,这就是个入赘的,没什么需要考虑的。
当然,在吃晚饭时,纪珍的表现还挺让朝云师傅满意,很会照顾阿曦啊,给阿曦布菜盛汤啥的,一看就是做熟的。
吃过饭,就不能不走了。
阿曦本来想让阿珍哥骑马的,主要是,阿曦是走淑女路线的,他们这事儿,既给朝云祖父说破,在阿曦心里,这事儿就是定了的。那啥,当然不好同坐一车了。
结果,她刚要开口,纪珍就打了个喷嚏,阿曦想都没想,忙忙道,“阿珍哥你快上车。”
纪珍还是先扶阿曦上去,待俩人都坐车里了,车壁挂着琉璃灯,虽灯光不大明亮,阿曦也看得清楚纪珍那笑眯眯的模样,就知道自己上当了,不由轻哼一声。纪珍哄她道,“你本是个大方人,如何扭捏起来。”
“我这是扭捏么,不要说亲事还没定下,就是定了,咱们也得遵礼法而行。”
“那是。”纪珍表示同意,不过,纪珍还是道,“曦妹妹你早就晓得我的心意,如何还装作不知呢?我这些天急的一宿一宿睡不着觉。”
阿曦虽有些理亏,也有自己的理由,她道,“这怎么好意思说啊,我还想再问问我爹我娘呢。”
“不用问了,岳父岳母早就同意了。”
“快闭嘴,八字还没一撇,如何就敢这样叫?”阿曦嗔他一句。
“大姨大姨夫。”纪珍立刻改口,态度认真又恳切,要是阿曦妹妹是那样随便的人,他也不会喜欢了。纪珍道,“你放心,我爹我娘早就跟大姨大姨夫说过的,咱们两家长辈都觉着这亲可做,就是大姨他们担心咱们这些年没见,不知咱们的情分可还似以往。我就跟陛下请假回来了,曦妹妹,我问一句,我待你如从前,你待我呢?”他还挺会说。
阿曦却是个认真的人,虽年纪尚小,却逻辑清楚,并不好糊弄。阿曦道,“以前我都当你是个小长辈,咱们那会儿都小,难不成,你那会儿就对我有意思了?”
“刚开始我就当你是个妹妹,后来慢慢儿长大,我要去帝都,就特别舍不得你,到了帝都,我谁也不认识,时常想起你。咱们写的信,我都留着呢。我比你年长几岁,开窍也比你早,你也知道,我爹我娘都是三十几岁生得我,我又是长子,十五岁时,父母就想为我议亲了。那会儿我就觉着,我这心里时时放不下你。可你年纪比我小,我怎么能提这事呢,我就跟爹娘说了,再等三年,等你及笄才好提。没想到,这才第二年,就险出事。”
“什么事啊?”阿曦忙问。
“我也不晓得是何等缘故,我自认举止言行皆在礼法之内,就是在御前做侍卫,也都是克尽职守。不晓得为何,楚王郡主忽然就对我有意。”
阿曦一声惊呼,“还有这事?”将阿珍哥仔细看了一回,心下觉着,阿珍哥生得这般俊俏,也不怪能入人家郡主之目。但阿曦也挺担心的,生怕郡主对阿珍哥不利。这就是青梅竹马的好处了,小时候的情分都在呢,自然就多一重关心。
“可不是么。我初闻此事,都不能相信。”马车有些晃,纪珍是想揽着曦妹妹的,知她害羞,便不好动了。纪珍先同曦妹妹说楚王郡主之事,他一五一十道,“咱们两个自幼相识,我也是到十四五岁上才晓得自己对你的心意。你说那郡主,我与她从未相识,对彼此性情一无所知,她便说对我有意,这岂不荒谬?或者,她是看我生得比他人略好一些,可这好模样又能有几年的光景,人总有老的时候,或者,以后有了生得更俊的人,她是不是就会再相中他人?”纪珍轻叹,“我委实不知如何是好?只得处处躲着那位郡主罢了。思来想去,就跟我爹去了信,想着,若你也愿意,咱们两家先把亲事定下来可好?”
阿曦听到楚王郡主这事,不禁道,“哪里有这样的事啊,又不是抢亲,就是再怎么相中阿珍哥你,也得问一问你的意思吧?”
“你哪里知道这些宗亲贵主们的想法呢。”纪珍轻轻握住阿曦妹妹的手,轻声道,“唯愿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阿曦觉着阿珍哥怪肉麻的,不过,也怪叫人开心的。阿曦就唇角翘啊翘的没说话,纪珍也只是握着阿曦的手,享受一时浪漫。
好一时,阿曦小声问,“在帝都,是不是很辛苦啊?”
纪珍道,“不怎么辛苦,就是亲人们都不在身边,乍一去,怪孤独的,不过,后来我也交了几个朋友。”
待回了家,纪珍与阿曦一道去向阿念何子衿问了安,说了在朝云师傅家吃饭的事,阿曦三不五时就要去朝云师傅那里的,夫妻俩早就习惯了,就是看阿曦脸上有些羞涩,与纪珍之间有些淡淡的什么东西不一样的感觉。阿念何其聪明之人,目光严厉的上下打量了纪珍好几遭,那眼神,似是能透骨穿心一般。何子衿笑,“行了,都回来就好,自去歇了吧。”
纪珍经受老丈人x光扫描,没敢再去阿曦妹妹那里说话,很乖的回了前院,阿曦回自己院里休息,阿念防贼一般的口气与子衿姐姐道,“我看阿珍这小子不大老实。”
何子衿含笑望他,“你只说别人,你当年还没阿珍这么老实呢。”
“他岂能跟我比!”阿念一幅“两人根本不具备可比性”的模样。
何子衿拉他手,“行啦,明儿阿曦就能跟我说了,我估计,阿珍肯定是把话跟阿曦挑明了。”
阿念心下亦是认同子衿姐姐的猜测,只是,心下难免别扭,瞪眼道,“小子岂敢这般唐突!”就叫子衿姐姐拉屋里说话去了。
阿曦果然第二日就同她娘说了,还抱怨了朝云祖父一通,道,“祖父也真是的,我是想跟他问个主意,他一下子就跟阿珍哥说了,叫我可没面子啦!”
何子衿笑道,“你祖父就是这样的脾气,在他看来,这种事直说就是,只要你点头,阿珍肯定也愿意的啊。”
阿曦扭着帕子道,“一点儿不委婉,我还想听阿珍哥跟我左暗示右暗示叫我猜呢。”
何子衿笑道,“行啦,阿珍这也好容易回来,你既也愿意,这事就早些定下吧。”
阿曦跟她娘道,“娘,你说,我要跟阿珍哥定亲,那个什么郡主会不会记恨我跟阿珍哥啊。”
何子衿没想到纪珍倒是把这事都同阿曦交待了,可见也算心诚,何子衿无所谓道,“管她这个做甚,要是阿珍有意,早在帝都就同她定下了,这是阿珍委实不愿,也不是你破坏了他们,你跟阿珍小时候就认得的。只要是个明白人,就当知晓世间缘分有深有浅,是半点儿都怪不到别人头上的。”
阿曦还有些担心,“那楚王会不会报复咱家跟阿珍哥家啊?”对了,阿曦想起来,“祖父同阿珍哥说,要让阿珍哥家请旨赐婚呢。”
何子衿蓦然一笑,“这就是了,倘有圣旨赐婚,可见这亲事是陛下的意思,楚王府如何还敢对我们两家不利。”随阿念做官这些年,何子衿当官太太也有些年头了,深知这官场中可不是以身份地位论高下,皆是各凭本领的。如当年余柳之争,一巡抚一知府,最后双双外调,反是如今的李巡抚坐了巡抚之位,阿念那年则是趁势登上知府之位。如今更是按察使了,当官要少得罪人,但也不能叫人当了软柿子。何子衿同闺女说了说什么是藩王宗亲,且他们虽尊贵,也有颇多掣肘之处,何况这亲事,略明白的藩王也不能叫闺女嫁给守边大将之子啊。
这其间种种利害,何子衿都与阿曦略说了说。
阿曦此方放下心来,阿曦担忧一去,还美滋滋的同她娘道,“祖父昨儿还与阿珍哥说了,叫他成亲前干干净净,成亲后也要干干净净的。”
“这话江夫人在提亲前就同我和你爹也说过的,你祖父与阿珍提一提,自是更好。”何子衿道,“这自来过日子,就是两个人最好,家中有妾室,虽说是以妻为贵,可做人,哪个能没有私心呢?人一多,事就多,私心也就多了,这上头,你自己要注意,却也不要把阿珍当贼看着,你自己够优秀,疼他爱他,他又不是木头,定也会知你的好,不会负你。”
阿曦仍有些还不大懂,但也都记下来了。
好吧,现在就跟阿曦传授驭夫之术,何大仙儿你也忒着急了吧。
着急的不是何大仙儿,而是纪珍童鞋。
这位童鞋见阿曦妹妹一点头,就厚着脸皮同大姨大姨夫商量着定亲的事了,他还得回家跟父母商量赐婚之事。对于朝云师傅提的赐婚的要求,纪珍并不觉着是为难于他,反是给纪珍提了醒,倘他与阿曦妹妹的亲事是陛下亲赐,一则堵了楚王府的嘴,二则也叫天下人知道,还有北昌府那些毛头小子们,离他家阿曦妹妹远些才好。
虽然先时两家已将这事说好了,只要孩子们愿意,就将事定下来。今人家阿珍提及定亲一事,也不算不妥,但原谅阿念这做亲爹的吧,他可就这一个闺女啊,闺女才十三,就给某家臭小子定下了,这亲爹心情如何有好哩。阿念若不是碍着面子,都想悔婚了。
纪珍这毛脚女婿是瞧出岳父那别扭心肠了,他是绝对不能给岳父说“不”的机会的。然后,他白天在大姨跟前说笑,晚上到大姨夫这里刷存在感,而且时不时的表现出我跟阿曦妹妹如何要好如何青梅竹马,谁也不能棒打鸳鸯的气场来,把大姨夫给憋闷的够呛。
阿念私下与子衿姐姐道,“不晓得岳父当年是不是也与我一样心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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