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子衿偷乐,“我娘定在屋里偷偷试过了。”
何老娘点头,“这倒是。”
沈氏得了诰命,说实在的,欢喜之处不让何老娘,只是她为人生性低调,不似何老娘这穿上诰命服就不脱的,但有这样的喜事,沈氏心中的欢喜实在是憋了憋不住,那种回房偷偷试诰命服的事儿,沈氏非但干了,而且,她每晚都干。今儿不料竟给闺女猜了出来,沈氏笑道,“我就在屋里试了,怎么着?”
何子衿鼓掌,“试得好试得好。”
何老娘瞥媳妇,道,“喜欢就穿出来,这可怎么啦,陛下赏给咱们的!”
沈氏笑道,“有这体面就行了,我这辈子,当真知足了。”
何老娘话重心长对沈氏道,“当初你跟阿冽他爹定亲,我就找人给你算过,那算命的一算就说,唉哟,你这媳妇可有福啊,以后能跟你家小子享大福哩。如今看来,这卦可不就准么。咱们碧水县,能有你这福分的可有几个?”一幅你嫁到我们老何家可是沾大光的模样。
何子衿道,“怎么没有啊,我舅现在也是正四品,我舅妈诰命比我娘还高两级呢。”
何老娘原是想炫耀一下自家来着,忽听丫头片子一说,可不就给她提了个醒儿么。是啊,自家儿子虽不差,奈何这官场运道不比小舅子,于是,何老娘翘起的尾巴只得稍稍放下些,转而与沈氏道,“这也无妨,阿素做官比阿恭早呢。待再过几年,阿恭一定能给咱们挣下四品诰命来!”
沈氏早知婆婆这脾性,她现在都是做婆婆的人了,一笑道,“都听母亲的。”
何老娘欢欢喜喜的同沈氏商量起自家的诰命酒席来。
何家的诰命酒自是热闹,何家还请了小戏、杂耍来家,足足热闹了一整日方歇。
庆过诰命之事。
沈氏就有一桩事一直惦记着,赶上闺女来娘家就问,“阿念那个宣慰司副使是个什么差使,我怎么听你爹说要往北靖关任职的。”
说到这事,何子衿也比较发愁,由于出身土鳖,何子衿虽经历奇异些,两生一世颇有些见识。而且,受前世各种剧的科普(可见何大仙儿的科普有多不靠谱),她对于一些官职譬如知府县令巡抚总督啥的,其实有些概念。但具体到宣慰司这种就不大懂了,后来也是跟阿念打听了这才明白,宣慰司完全就是个军中衙门,宣慰司正使不是别人,就是现在的纪大将军兼任呢,如果说宣慰司正使相当于军区司令,副使就同军区副司令差不离吧。当然,也就是这么个名儿,副使职司较之正使,相差不只一星半点儿,何况纪大将军这样实权驻边大将。阿念原是文官出身,也不晓得怎么给派了个武职,何况,江纪两家刚成亲家,一般来说,官场上都讲究避讳,哪有把亲家俩安排到同一个衙门的,寻常没这样干的,但皇帝陛下就叫阿念去做宣慰司副使,朝廷是他家开的,这也没法子。
何子衿道,“阿念说是要去北靖关任职的,只是这一时半刻的,新任按察使还没来,这里得交接了才能去呢,我那女学也有一摊子事儿。”
何老娘虽高兴孙女婿升官儿,听说孙女婿要去北靖关任职,不禁担心,“我听你三姐姐说,北靖关那块儿也够乱的。许多人出去都带着刀呢,还有一样,你们要是去北靖关,孩子们可怎么办?阿曦还好,丫头家,念不念书也无所谓,阿晔这也考出秀才来了,双胞胎可是正当念书的时候。”阿冽俊哥儿都去了帝都当官儿,家里小孙子兴哥儿年岁也大了,何老娘很有帮着带双胞胎的意思,那期盼的小眼神儿,就差直说了。
何子衿笑,“要是我们过去,双胞胎自然也一道过去。”
何老娘那叫一个失望啊,还试图给自家丫头提个醒儿呢,“北靖关有好先生么?”那地方荒僻,教育不行啊!
“有呢,不然,人家北靖关的孩子们就不读书了不成。”何子衿道,“一时半会儿也走不了呢。”
沈氏操心的倒不是外孙子,家里日子越过越好,女婿的官儿越做越大,家里好了,外孙子就差不了。沈氏另有担心,沈氏道,“别的都好说,女学可得安排好,里头念书都不是名门家的千金就是富贾家的小姐,出不得半点儿差错。”
“这些天,我也一直在思量这事。想来想去,咱们到底是外任外,纵不是今日调去北靖关为官,或亦有往他处为官的时候,女学的事早晚得有个安排。”何子衿道,“我与阿念商量着,倒不若捐给衙门,请巡抚夫人主理,余者,参政夫人、将军夫人、按察使夫人、参将太太、提学太太、知府太太协理。”
何老娘顿时心疼,不禁道,“这样赚银子的产业,捐给衙门,岂不亏大了。”
何子衿道,“一时间,咱家哪里吃得下来。”
沈氏到底年轻,人也活络,脑子比婆婆要快,沈氏片刻间已是想得清楚其间利害了,沈氏道,“是啊,原本这几年女学兴旺,就颇有人虎视眈眈,倘是咱们自家人接手,咱们家里,你爹与兴哥儿都没空打理,我家里的事还忙不过来,就是三丫头、阿琪虽都能干,她俩与官家女眷却说不上话。何况,这女学不出事还好,倘真有什么事,怕要这些年积攒的名声都赔进去,再往深里想,倘有对阿念和你爹不怀好意的,说不得还要借机发难。你还是捐出去吧,起码得个好名儿,以后也省去多少是非。”沈氏说得委婉,心中已是明白闺女的难处,不要说三姑娘何琪与官家女眷说不上话,就是她,诰命品阶不高是一方面,现在女学规模不比当初新办学的时候,便是沈氏想接,都不一定接得下来。这女学的利益虽难舍,沈氏心下却是清楚,家里现在最要紧的莫过于丈夫与女婿的官位,不期待二人做如何高官,起码不能因着家里连累到他们。这般一想,沈氏也支持闺女把女学捐了,虽损失些银钱,必得好名儿,于女婿反是有益。
何老娘刚得了诰命,相对于银子,自然是儿孙前程更要紧。媳妇孙女这般一说,何老娘也顾不得心疼银子了,道,“捐就捐吧,快些将事办好,这烫手山芋。”
烫手山芋。
这种形容虽有些夸张,但,自江按察使升任宣慰司副使那一刻起,帝都府关注女学女学的去向人家,绝对不比比关注江按察司升任军职的人家少。
文官转武职虽稀罕,但也不是没有。
倒是女学可是北昌府历史上第一个女学,而且,江按察使这般一升官,必然要去北靖关赴任,江太太总不能为了赚银子还留在北昌府打理女学事务吧。
于是,大家对于女学何去何从猜测纷纷。
当然,谁也没料到江太太把女学捐了出去!江太太这女学一捐,简直惊掉大半官场下巴,主要是,如今女学不要说在北昌府百姓的眼里,毕竟寻常百姓真供不起孩子上这贵族学校,就是在北昌府权贵眼里,女学跟个金母鸡也差不离了。尤其是女学开始招外地生,有了寄宿制外,说句不客气的话,女学火爆完全不亚于官学。不同的是,官学每个学生一月一两银子束脩,女学一年就要二百两束脩。当然,这也是有原因的,官学有朝廷补贴,且属非赢利组织,女学不同,女学是江太太私办,既肩负教育之职,也要赢利。说句放肆的话,在江太太来北昌府之前,北昌府人民都不晓得赚钱还能赚得这样文雅的,咱既不是买卖商贾,又文雅的这般暴利,简直是羡慕死半城的人啊。
但江太太真不是个凡人哪,哪怕先时颇为眼红女学暴利的诸家族也得说,江太太真真是拿得起放得下,尤其在银钱上,绝非贪婪之人。倒是巡抚夫人李夫人一时为难了,有些犹豫到底该不该接,何子衿很恳切道,“这女学,我要说不为赚银子,估计许多人得笑,其实,除了赢利,当初就是为了能给女孩子提供一个念书的地方,希望她们能与自己出身相仿或者不同的女孩子多多来往,扩展眼界,开阔心胸。还有,纵使上不起女学的人家,也希望能在女学的感染下,让家中女孩儿多识些字念些书,纵不为做什么才女,能多些见识总是好的。今我要随我们老爷赴任,这女学,不托给您,能托给谁呢?您便不为我,只当为这北昌府的女孩子们,多尽一份心,多尽一份力。”
李夫人亦是名门出身,自知女学的好处,不然,当初她也不有送俩孙女过去,李夫人道,“这办教育自来是利在千秋的大事,只是,你突然这样一说,我倒没个准备,何况,这女学之事,我一人哪里担得下来?”
何子衿笑道,“我岂不知夫人的难处?我在家也想到了,此事要是直接托给夫人,的确是让夫人为难,我想着,咱们夫人会这些年不也办得好好的。将女学托给咱们夫人会,可凡事总得有个打头的,此事,非夫人莫属。”
李夫人松口气,笑道,“那这事我就有个章程了。”李夫人正三品诰命,虽亦知女学是极赚钱的营生,可到了李夫人的地位,哪里会将银钱之事放在首要。她更非贪图银钱之人,她是深知这女学的不易,何况女学赢利这块的确令人眼热,李夫人如何敢贸然接手,不然,倘叫外头那些小人见了,还得说是江太太在贿赂她呢。
何子衿一向爽快,她既说要捐,就捐得干净,连带当年的赢利也一并捐了出去,还有这些年女学的账目,女学里的东西,皆一并移交给夫人会,就是女学的地契所有权,在知府衙门与巡抚衙门也都做了变更,归于夫人会。同时,女学还要受到巡抚衙门、知府衙门、提学司的三重监督,至于赢利,一半归于夫人会,两成留作女学固定资金,余下三成,分属三个衙门。
可以说,女学的交接,完全不比阿念按察司事务的交接简单。
还有一样,何子衿既要与阿念去北靖关,朝云师傅自来是跟孩子们在一处的,纪嬷嬷按理也要一道去北靖关才是。李夫人再三与何子衿商量了,必要纪嬷嬷再留一段时间,待李夫人把女学的事理顺,再送纪嬷嬷去北靖关。纪嬷嬷可以说参与了整个女学的酬建,让她这样走,她也不放心。何子衿就让纪嬷嬷留了下来,走时,何子衿问纪嬷嬷,“学里女先生、掌事嬷嬷、管事,我倒不担心,只是,嬷嬷这里的事,不知嬷嬷可有合适的人接手。”
纪嬷嬷笑,“我这里,因太太信重,故而能帮着打理女学事务。我之后,只需一辅助之人便可。太太觉着,隋方如何?”
隋方,隋姑娘的芳名。
隋姑娘去岁是接替女学一位做杂务嬷嬷的差使,今春那位嬷嬷病愈,女学给的银钱丰足,等闲人哪个愿意丢了差使,故而,身子一好,那位嬷嬷就忙忙回来继续当差了。隋姑娘交还差使,原以为自己就得回家,不想纪嬷嬷留她下来,纪嬷嬷因年纪渐老,留隋姑娘在身边做个助手。
纪嬷嬷处事老道,李夫人既要接掌女学,那么,眼下还需她这位大总管坐镇,但,待李夫人熟悉女学事务,所需要的就是一位助手,而不是大总管了。
这无关李夫人人品心胸,自来一朝天子一朝臣,大到天下,小到一家一室,皆是如此。以后,便是这女学再有大总管,也不当是她了。
而隋姑娘,心性灵巧,做事也努力,难得的是来女学的时间不长却也有些日子。这样的人,既与前山长何子衿有些关联,但,这关联也很有限,更因隋姑娘在女学根基浅,李夫人想要收拢隋姑娘也十分容易。故而,纪嬷嬷提的是隋姑娘。
何子衿略一思量,笑道,“这也好。”这也是一番机缘,就看隋姑娘抓不抓得住了。
何子衿把女学捐的是人人称赞,除了何老娘觉着割肉一般,最心疼的还有俩人,要不是这俩人非要发表意见,何子衿简直是想都想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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