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了北昌府,因这次阿念做的是大官儿,宣慰司副使。副使是有朝廷提供的府邸的,按规格,也是四进宅院,因着阿念是纪大将军亲家,这宅子在阿念入住前还格外修整了一番,故而,江家人一到,颇觉住所不错。
当然,这不错也不能与朝云师傅的庄园相比。
朝云师傅的住所是闻法安排的,原本觉着自家免费住宅不错的双胞胎到朝云祖父的庄园里看了一回,回家都不用收拾包袱,直接就让下人把他们还没拆封的东西搬朝云祖父那里了,从此,他俩就跟朝云祖父一起住了。
以至何子衿都感慨:论势利眼,双胞胎才是得了老太太的真传啊!
势利眼的双胞胎搬了家,江家入住新府邸颇是顺遂,主要是,一些细碎之事,纪家特意派了个管事过来帮忙,还有姚节、何涵都打发人过来了。待何子衿这里收拾好,先去纪家道谢,又往何涵家、姚节家各去走动了一遭。
几家人都很高兴,纪家没什么亲戚,江家是姻亲,在当下这绝对是实在亲戚啊。姚家何家都是如此,姚家就姚节一人在北靖关打拼,据江赢说,先时来过两个堂弟,在姚节家住的时候还是挺好的,平日里左牵黄右擎苍骑马狩猎觉着北靖关是好地方,待姚节给他们在军中寻了个差使,初时俩人嫌是后勤工作,没意思。姚节就把他俩换前线了,结果,没俩月,二人就都回帝都老家去了。
这事儿是江赢闲话时说起来的,江赢估计也是憋的很了,不好回娘家说婆家的不是,又以不好与外人说,她与何子衿相识多年,何子衿对姚家那些事再清楚不过。江赢叹道,“也就是在北靖关了,先时相公留了心眼儿,没给他们安排太显眼的职司,可说来,最初在粮草上,官职虽不高,却也是不错的肥缺了。当时我还说,跟宣慰司那边打个招呼就安排了,相公却说,一点儿小事,不值当惊动上头。他是粮草官那边有缺,使了银钱,给安排的。银钱还是小事,做了个三日五晌的,就说不能报效朝廷,相公又给他们换到自己麾下。不是我说,就是将来阿珍阿珠在我父亲麾下任职,也没有这样换差使的。闹到最后,人也没留下,都寻由头回了帝都去。”
何子衿笑道,“这事也不稀奇,北靖关这里苦寒不说,别人只瞧见阿节升官升得顺,哪里知道阿节这些年吃的苦。拿性命换来的功劳前程,岂是娇生惯养的官宦子弟能比的?这就是阿节的不凡了,当初他在帝都,何尝不娇惯,却能为自己挣下前程。”想那两个姚家子也实在不堪造就,姚节都将人放到自己麾下了,纵打仗辛劳些,姚节前程都是这样打拼出来了。他们在姚节军中,倘有军功,姚节还能不提携?要是换别人麾下,焉能有这样的好事?
江赢笑的无奈,“要是为我,我不过是瞧着这样的人不大喜欢罢了,我是为相公不值,这样的操心,那二人回去,怕也说不了相公什么好话?”
何子衿道,“反正你们尽心了,是非曲直,谁心里还能没一笔账。”
江赢说一回心里的憋闷事,就觉着痛快许多,她不是没手段的人,自然也不会凭那二人回老家胡说,只是这样费力不讨好的事,要没个人说一说,真个要憋死了。
心里顺畅后,江赢与何子衿说起北靖关的官眷来,她于北靖关生活多年,对北靖关官眷颇多了解,很细致的与何子衿说了一回,道,“姐姐是四品恭人的诰命,朝廷对武官太太的诰命向来爽快,这北靖关,别看地方小,论诰命,真不比北昌府少。不过,虽同是四品,像我其实就不及姐姐。相公是在外领兵的,江姐夫是宣慰副使,正管银粮。姐姐想想,这北靖关,大小将领有多少,宣慰副使却只有两人。”
何子衿道,“所负责事务不同罢了。”
“这么说也没差。”江赢道,“还有另一位祝副使,祝副使以前是打仗的,后来转了文职,祝太太是个老好人,见谁都说好。另外就是昭勇昭毅两位将军,都是正三品将领,昭勇将军姓吴,吴将军打仗很是厉害,吴夫人比吴将军还厉害,姐姐在北靖关住一段时间就知道,在北昌府,一般还是平民百姓家有女人打男人的,在咱们北靖关,就是许多将领家也常干仗的。另一位昭毅将军姓邵,邵将军是有名的儒将,家里夫人娇柔的很,一年三个六十五天,邵夫人三百六十天都在吃药,说话都不敢与她大声,怕把她吓昏过去。”
何子衿“扑哧”就乐了,江赢也好笑,道,“姐姐住住就晓得了,也有意思着呢。”
的确有意思。
江家这刚没住几天,阿念就让子衿姐姐备些滋补药材,子衿姐姐得问个究竟啊,阿念换了家常衣衫,接了不跑步姐姐递的热茶,呷一口方不紧不慢道,“吴将军病了,祝副使叫着我一同去探病来着。”
何子衿忙问,“什么病啊?”莫不是极要紧的病,不然阿念这刚来的,同吴将军又不认识,如何好直接上门。
阿念小声与子衿姐姐道,“听说是出去偷喝花酒,给吴夫人捶了一顿,跪半宿搓衣板儿,着了凉。”
何子衿道,“你与吴将军熟吗,就去?”夫妻打架,还被打病了,这可不是什么体面事。
阿念叹,“姐姐不晓得这里头的事儿,我也不想去,祝副使千万求了我。那日吃花酒,是祝副使请的客,吴夫人连祝副使一并恼了的。祝副使要一人去,怕进不了吴家门就得叫吴夫人撵出来。他就求我与他一道去。”
何子衿道,“咱们新来,便是却不过祝副使的情面,去了也不要乱说话,你们这么去探望,吴将军会不会觉着没面子啊。”
阿念道,“北靖关上上下下都晓得吴将军打不过吴夫人,这有什么没面子的,就当吴将军让着吴夫人好了。”
何子衿这里备好药材,隔日,阿念就拎着东西去探病了。
何子衿原以为吴夫人这般厉害,定得是孙二娘似的人物,不料人家吴夫人生得人比花娇,虽今年岁渐长,但那眉宇间的艳色,就可知这位夫人年轻时定是一位绝色佳人。吴夫人待何子衿极是亲近,还狠夸了阿曦一通,笑道,“上回在夫人这里见了江太太,我就想,江太太真是难得的美人。今儿见了你这千金才知道,真真是青出于蓝,也就你家千金这样的人品模样,才配得上咱们北靖关的玉树啊!”
何子衿笑道,“您实在过誉了。”
“哪里是过誉,我是实话实说。”吴夫人拉了阿曦的手,道,“我家里两个小子,可惜没闺女。”又夸何子衿会养孩子,把闺女养得温柔知礼,与纪大将军结亲结得真正好。
而另一位邵将军夫人,的确如江赢说得那般,身形就有些娇弱,面色亦稍显苍白,但也没看出有什么病容,就是整个人都娇怯怯的,邵夫人脸色始终淡淡,仿佛没听到吴夫人的话,更不会去接吴夫人的话,只是听着吴夫人寒暄罢了,话语很少,眼睛却时不时的瞟阿曦一眼。
只要眼睛不瞎,都能瞧出吴邵二位夫人不睦来,何子衿私下同江赢打听,江赢道,“姐姐不晓得,先时吴邵两家险些翻脸。”
这事儿叫江赢说,江赢其实有些不好启齿,倒不是吴邵两家的事不好说,只是,事情还跟纪珍有些无妄关联。事情是这样的,吴夫人家两个儿子,邵将军呢,二女二子,吴邵两位将军说来也都是战场上拼杀出来的,这些年皆居高位,自是有些交情。
原本,吴夫人长子吴大郎对邵家的邵大娘子很有些心意,北靖关民风较北昌府更为开放,这里就是官家女眷出门都多有骑马的,更没有那种什么男女不有见面的规矩。何况,吴邵两家本有交情,两家的孩子打小就认识。吴邵两家看孩子们不错,就打算把亲事定下来,这其实与纪珍有什么关系呢?纪珍打小就去了帝都,偏生好不好的,纪珍那“玉树”的名声,不晓得怎么就传回了北靖关,反正,邵家是知道了。
用江赢的话说,这邵大娘子,真是同纪珍一点儿得了不熟,江赢道,“阿珍小时候就去姐姐家念书了,要说与邵大娘子认识,约摸就是小时候大约是见过一面两面,后来问阿珍,他对邵大娘子一点儿印象都没有。这阿珍回家就急急的往姐姐家去求亲,生怕阿曦忘了他。可吴邵两家说要定亲了,邵大娘子突然就说,亲不定了,她另有心仪之人,就是阿珍。这岂不是无妄之灾!”
江赢道,“当时把义父和我娘给惊的,都不知说什么好了。还是我娘问邵大娘子,这是怎么回事?邵大娘子说,阿珍回家后,她有幸在街边见过阿珍一面,就此就相中了阿珍,非他不嫁了。”
何子衿:这北靖关民风不只是开放,简直是狂放好不好!
☆、第441章 北昌行之一二九
第441章
也就是何子衿来打听此事, 若此时不与江家说个清楚, 怕以后江家得误会了娘家,江赢都不想提吴家这事。不过,何子衿问了,哪怕尴尬着,江赢也一气将事说分明了。说完后, 自己都觉着脸面上有些过意不去,江赢道, “要是阿珍是那样拈花惹草的性子, 有这样的事也不稀奇。偏生他并非那样的人,就因生得好些, 总是有这样莫明其妙的事, 真真令人恼。”
何子衿自然明白江赢是担心自家误会了纪珍, 闻言一笑,“阿珍的人品, 我是信得过的。自来红颜多桃花,这也是常事。倘是亲家想与邵家联姻, 不过一句话的事, 哪里还要邵姑娘毛遂自荐了。”
江赢叹, “邵将军是最早跟随义父打仗的兄弟, 与义父情分颇厚, 因这事,也闹得挺没意思。好在邵大姑娘不是邵将军亲女,不然, 她这样闹,叫义父和邵将军的面子如何过得去?”
何子衿不禁道,“我看邵夫人的作派并不是寻常人家出身。”
“姐姐是刚来,故而不晓得。邵夫人这事,知道的也不少。邵夫人娘家姓段,原是因犯了事发配来的,听说那时邵夫人年纪尚小,后来嫁了一位姓赵的百户。那赵百户打仗时不幸死了,邵夫人就守了寡。”江赢低声道,“那时邵将军还只是千户,因邵太太多年没有生育,看她老实,为子嗣计,先邵夫人接她给邵将军做了小,不想她倒是个有福的,一进门就给邵将军生了个大胖小子,隔一年,又生了个闺女,后来,先邵太太一病死了,邵将军便将她扶了正,又因军功升了正三品昭毅将军,她可不就是三品诰命夫人么。她前头夫家没了人,她就将前头的一子一女接到邵家住着。为了加重大姑娘的身份,还让大姑娘入了邵家籍,就成了邵将军的长女。”
江赢叹道,“北靖关因常打仗,再嫁的妇人不少。可要我说,出身如何就是如何,听说前头赵百户从未委屈过她,如何就将赵百户之女过继出去,也就是赵家无人,不然,搁谁家谁家能愿意?”江赢亲娘江夫人还是三嫁,故而,江赢并不就看不起再嫁妇人,江赢只是不喜邵夫人这行事。就江赢这亲爹人品很不咋地的,江夫人不过令闺女跟她姓,也没叫闺女去跟哪个继父姓去!江夫人就是这样一是一,二是二的性格,而且,江夫人也不给人做小。
要依何子衿说,江赢恐怕连邵夫人这样自妾室爬上来的都不一定如何喜欢。
何子衿自己也不喜欢,在何子衿看来,妾室扶正,不就是小三转正么。
何子衿听着邵夫人这事儿,总觉着有些耳熟,可一时又想不起来。阿念听闻邵家之事不禁大是皱眉,说纪珍事多,道,“我年轻时也是咱们县有名的俊小伙,后来在帝都还是朝廷探花呢,怎么也没这许多烦心事。”
何子衿道,“你那会儿可没阿珍俊。”
“啥!”阿念几乎怀疑自己耳朵出问题了,追着何子衿问,“说清楚,今儿一定要说清楚,到底谁更俊!”
何子衿直笑,“你俊你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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