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可以,这样的问题马啸真心不想回答,但是他却不得不点头:“有这个可能。”
方良材的眼圈刹那间就红透了,声音也无法自抑地变得哽咽起来:“为什么?如果那些人恨我,为什么不直接来砍我,非要去砍我的女儿?冤有头债有主,她只是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小姑娘,要算账也不该跟她算啊!”
雷霆无奈地叹口气:“因为他们知道对付你不太容易,所以就挑容易伤害的小孩子下手。而且他们或许还觉得,伤害你的孩子可以给你带去更沉重的打击。没办法,有些人的想法就是这么危险偏激。”
“城管这一行不好干,这么多年我一直干得战战兢兢。为了防止小摊小贩们的过激行动,我从来都是以说服教育为主。可是总有人不肯听,非要占道经营,跟我们打游击战。我们一来他们就跑,我们走了他们再来。这样折腾下去我就不得不没收他们的摆摊工具了。而每次只要一没收东西,就要面临一场大闹。我知道自己干这个工作会得罪人,这些年也挨过不少谩骂和诅咒,但我真想不到我的女儿会因此送命。我的妍妍,她这个月才刚满七岁呀!就这么死了!”
一席话说到最后时,方良材已经泣不成声。一个五大三粗的魁梧汉子,此时此刻哭得像个女人一样可怜。
痛哭一场后,方良材用了整个上午的时间仔细回忆,最后为警方提供了一份长长的名单。基本上所有跟他起过冲突的小摊贩的名字都在上面。因为他无法具体确定哪一个可能会做出这么疯狂的报复之举,干脆全都列上了。
名单很长,方良材干了近十年的城管,得罪过的或可能得罪过的人数不胜数。这项工作量看似很大,但是警方可以先把名单上那些没有姐妹的男性或没有兄弟的女性剔除掉。然后,在剩下的十一人中重点展开深入调查。
阴雨绵绵的午后,池清清在公司茶水间一边烧水泡茶,一边给吴悠打电话,关心一下好朋友的近况如何。
电话那端,吴悠的声音中犹带几丝惊恐不安:“清清,我最近怎么这么倒霉呀!先是自己差一点被人杀了,后来又亲眼看见别人拿刀砍人。吓得我都快要疯了!你怎么样?你当时也和我一样被吓晕过去了,现在还好吗?”
池清清无法解释自己的“昏倒”其实是另有缘故,只能含糊地一语带过:“我还行,当时虽然的确也被吓得不轻,但现在已经缓过来了。”
“那你的精神看来比我要强韧。我不行,我现在都还一直是恐惧模式中。每天晚上睡觉时都会梦见那个疯子拿刀砍人的血腥一幕,然后惨叫着醒过来。还有,我现在连看见菜刀都觉得害怕。更加不敢走出家门一步,感觉外头的世界危机重重。你说我是不是已经被吓出毛病来了?”
“悠悠,你最近一再遇上这些可怕的事,受到惊吓感到害怕是再正常不过的反应了。对了,你不是要去新西兰度假吗?赶紧去,换个环境好好休养几个月,你一定会好起来的。”
“我也打算尽快去新西兰,呆在这里实在是让人精神紧张,因为每天都听见有人在讨论这桩案子。我真是一百个不想听啊!q-q群微信群全部都屏蔽了。”
“是啊,最近很多群都在讨论这件事。尤其是咱们s大的校友群,因为其中一个遇难的孩子是一位老师的儿子。”
吴悠一怔:“是吗?哪位老师啊?”
“听说是经贸系的一位蒋老师,咱俩应该都不认识。”
“的确不认识。不认识更好,说实话,如果是认识的老师死了孩子,只会让我心里更难受。我不跟你说了,一说这个我就特别心惶惶。”
和吴悠聊过后,池清清端着一杯泡好的玫瑰花茶走回办公室。手机的微信校友群中,大家还在讨论着蒋国梁儿子在风华路街心花园遇害一事。
有位校友比较熟悉蒋家的情况,说蒋国梁的这个独生子是老蒋家唯一的男孙,从出生起一直被祖父母当成心肝宝贝一样各种疼爱。这个孙子突然横死,老头老太太比儿子儿媳还要悲痛万分,现在都双双躺进了医院。
有人感慨:“那个疯子真是害死人啊!他杀害的每一个孩子,都意味着同时毁掉了孩子的父母和祖父母。原本幸福完整的家庭就这样完蛋了!”
专案组的人用了近一周的时间,彻查了一遍方良材提供的那份名单上的十一个嫌疑人。
结果陆续出炉,这十一个嫌疑人中,有的因为身体原因无法作案;有的被证实没有作案时间;有的虽然看似吻合嫌疑特征,但右手上没有刺青图案;而最后一对被高度怀疑的姐弟俩,则直接给了警方dna样本以证清白。
辛辛苦苦查了那么多天,却还是没能把嫌犯给揪出来,魏队都有些着急了。
“什么?这些人统统都不是?哪也就是说方良材的女儿也不是真凶的主要目标了。否则这样的彻查不可能揪不出他的狐狸尾巴来。”
雷霆认同这一看法:“我也这么想,方良材这边已经像捋头发丝似的细捋了一遍。既然什么问题都没找出来,或许我们应该另外换个方向进行了。”
马啸皱着眉头说:“现在要换哪个方向呢?蒋浩宇那边也没什么线索呀!难道那个送院途中身亡的孩子会是主要目标吗?”
雷霆断然否决:“不可能,凶手花了那么多心思来策划这起案子,就绝对不可能留给对方任何生存的机会。只有三个当场身亡的孩子中的一个会是他的主要目标。既然周梓诚和方楚妍这两家父母的人际关系都已经被彻查了一遍,接下来就只能是重点调查蒋浩宇那边了。”
“可蒋浩宇的父母之前也大致调查了一遍。他们俩都是知识分子,而且无论是工作方面还是人际关系方面,都从没有与人结过怨呢。”
“表面上看起来虽然没有,但有些利益冲突或许被忽略了。既然周梓诚与方楚妍眼下都被排除了主要目标的范围,我有种感觉,蒋浩宇没准就是这一案件的关键人物。”
魏队沉吟半晌:“小雷说得对,三个当场遇难的孩子中,有两个都被证明不可能是凶手的主要目标,那么剩下的这一个就应该是唯一的目标所在。你们再去找一下蒋浩宇的父母,跟他们好好深入谈一下。”
这天上午,马啸与雷霆在医院找到了蒋浩宇的父亲蒋国梁。这位三十出头的年轻讲师神色无比憔悴,正坐在一间病房门口怔怔发呆。
年仅五岁的蒋浩宇惨死后,蒋国梁的父母因为承受不住这一打击双双病倒住进了医院。而他的妻子也天天躺在床上以泪洗面,恨不得跟着儿子一起去了。因为当初她生孩子时是难产,从此丧失了生育能力。孩子的死,对她是一个无异于晴天霹雳似的打击。原本和和美美的一家,现在日子过得满是愁云惨雾。
听说了警察的来意后,蒋国梁难以置信:“你们怀疑是我得罪了人,所以对方报复在我儿子身上吗?不可能,别说我从来没有得罪过任何人,就算有,也绝对不会是深仇大恨的那种。要得是多大仇多大怨才会导致这样的杀人报复啊?这可不光是我一个人的孩子死了,同时还死了其他三个孩子呢。如果仅仅是为了报复我,凶手犯不着还连带杀掉别人的孩子吧?”
马啸解释说:“杀死别人的孩子,是为了掩饰他的杀人动机。这也意味着,如果仅仅是杀死你的儿子,他的身份就会很快被查出来。显然,真凶和你的关系应该并不陌生。你可以想到这样的人吗?”
蒋国梁想也不想地就摇头:“没有,我一个都想不出来。因为我从没和人结过什么深仇大恨,怎么可能会有人想让我儿子死?你们一定弄错了。”
雷霆说:“你再好好想一想行吗?”
蒋国梁胡乱地撸了一把头发,烦躁无比地说:“我都说了想不出来。按你们警察的说法,是我的生活中隐藏着一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为了杀我的儿子不惜拉上一帮人的性命垫底。可是我根本就不认识这样的人啊!如果真认识这样的人,我一定躲得他远远的,才不敢去得罪他呢。”
“也许不是你得罪了他,或许你和他之间有利益冲突。你再好好想一想,自己有没有威胁到什么人的利益?”
“利益——你的意思是指金钱纠葛吗?那就更没有了。我只是一个大学讲师,我能威胁到什么人的利益呀!就算和同事竞评副教授,也不过就是多了一个头衔和待遇更高一点而已。谁会为了这些东西不惜铤而走险的杀人呢?”
马啸想了想又问:“那你爱人那方面会不会有什么相关线索可以提供呢?”
“我爱人就更不用说了,她是连只蚂蚁都不忍心踩死的人,更加不会和任何人结怨树敌。”
蒋国梁否认了警方的一切揣测,提供不出任何有用的线索。马啸和雷霆不得不遗憾地离去。
马啸和雷霆离开后,蒋国梁的哥哥蒋国栋很快从父母的病房里走出来。
刚才隔着一扇房门,蒋国栋大概听到了外头的部分对话。此时此刻,他看着弟弟笑得有些僵硬地询问:“国梁,警察又来找你干吗?”
蒋国梁郁郁地叹着气说:“警方跑来问我是不是在外面得罪过任何人,所以惹来了对方的血腥报复,导致——浩宇被砍死。但这怎么可能啊?我从来没和任何人发生过矛盾或冲突呀!”
蒋国栋听得眉心一跳,“警方为什么会这么认为呀?浩宇的死不是因为疯子胡乱砍杀无辜造成的吗?”
“警方说表面上看起来像是疯子在随机杀人,但他们怀疑其中另有隐情。”
沉默片刻后,蒋国栋岔开话题说:“国梁,爸妈都还没醒,你先进去守一会儿。我肚子饿了,下楼吃点东西再来。对了,你想吃点什么?我帮你带上一份上来吧?”
“不用了,我没胃口。哥,你吃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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