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青松也在一旁插嘴说:“是啊, 我姐夫人缘很好的。在公交公司干了那么多年,从没和任何人吵过架拌过嘴。他们单位每次评先进工作者时, 评谁大家都会有意见, 只有评我姐夫时没一个人会说什么。这样一个好人, 怎么可能会有人故意要杀他呢?你们一定搞错了!”
谈话一无所获,雷霆都不想再老调重弹下去了。于是任凭马啸不厌其烦地继续说服蒋国梁,他站起来四处走了走, 察看这个家里的情况。屋子里有些乱糟糟的, 显然冯红梅并不是一个爱收拾的勤快主妇。
在客厅里走了一圈后, 雷霆信步踱进了相邻的餐厅。餐厅的一面墙被制作成了照片墙,大大小小挂了十几张照片。
最初,雷霆只是随意浏览着那些照片。不过, 当其中一张照片跃入眼帘时,却让他的瞳孔陡然一缩。
那张照片拍摄于去年夏天,是蒋浩婷跟着舅舅冯青松学游泳的一幕。冯青松穿着一条泳裤泡在泳池里,双手托着蒋浩婷的腰教她拍打双腿。赤-裸的双臂结实有力,右手腕上纹着一个蓝色的五角星图案。
那枚五角星图案有如火柴般在雷霆脑海中擦过,擦出火花四射。他迅速从手机中调出真凶身上的刺青图案,虽然那只是衣袖下露出的半个纹身案,但那一半与照片对比看起来像是同一个。
——真凶的右手腕部有星形纹身,冯青松的右手腕处也有相似的星形纹身;
——真凶被证实是一对兄妹或姐弟联手作案,而冯青松就有一个姐姐冯红梅;
——真凶难道就是冯氏姐弟俩吗?
蓦然扭过头,雷霆定定地看着客厅里坐着的冯青松,怔怔地听着卧室里传出来的冯红梅的凄惨哭声。心情就像经历地震似的震撼不已:就是他们如此冷血地策划了街心花园血案害死了蒋浩宇和几个孩子,然后接下来又杀了蒋国栋吗?为什么?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重新回到客厅沙发上坐下后,雷霆一瞬不瞬地看着冯青松询问:“冯先生,请问你是做哪一行的?”
冯青松条件反射地掏出一张名片,一边递给雷霆一边说:“我是二手房经纪人,如果你有买房、卖房或者租房的需要,可以随时联系我。”
接过那张名片瞥上一眼后,雷霆冷不丁地又问:“康嘉莉是你的客户吧?她现在住的紫金公寓那套房子当初是不是从你手里租的?”
康嘉莉这个名字从雷霆嘴里一说出来,马啸就马上有所警觉地抬起头,两道视线像两枚钉子一样牢牢钉在冯青松脸上。刑警的敏锐直觉让他瞬间有所明了:这个姓冯的小子看来不是一个酱油角色的某亲戚,而是与案子有关连的人。而且,他一定有什么破绽被小雷发现了。
虽然被两名刑警的锐利视线一起死死盯住,冯青松却还表现得泰然自若:“康嘉莉是谁呀?我的客户太多了,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呢。需要回去查一下档案才知道。”
雷霆淡淡一笑:“想不起来没关系,那我换个问题吧。你的右手腕上是不是有一个五角星纹身?可以把袖子挽起来给我们看一看吗?”
马啸听得蓦然一震,等不到冯青松答复是或否,就已经急切地一把抓住他的右手捋起袖子查看。果然,他手腕处一个蓝色五角星纹身图案俨然在目。
冯青松也真是不简单,堆出满脸无辜又困惑的表情询问:“咦,你们警察不是来调查我姐夫的案子,怎么关注起我身上的纹身来了?”
马啸一声冷笑:“因为风华路街心花园血案的真凶手腕上也有一个星形纹身。跟你手腕上这个一模一样。”
“什么?”蒋国梁听得大吃一惊,声音抖得几乎不成调,“你的意思是,青松他……他……”
冯青松霍然立起,脸上的神色是极度的冤屈与愤慨:“警察同志,你这话什么意思啊?想说我就是那个杀人狂吗?拜托,如果你们找不到真凶就多下点功夫去找,不要因为一个刺青就这样捕风捉影行不行?你知道这种星形图案的刺青有多受欢迎吗?光在我纹身的那家店里,就已经为上千名顾客纹过了!”
雷霆慢条斯理地说:“行,那就不说这些捕风捉影的事了。请问出事那天你在哪里?能不能提供案发时间的不在场证明?”
“青松他当时在我家,一直和我在一起。”
这个问题冯青松还来不及回答,一个女人的声音先响了起来。所有人循声望去,看见卧室门口正站着倚门而立的冯红梅。
很显然,冯红梅的人刚才虽然在卧室里躺着,但两只耳朵其实一直在留意着客厅里的对话。而且应该是高度关注模式才对。
冯红梅半路杀出来,想为弟弟冯青松制造不在场证明,这一点并不让两名刑警意外了。
因为之前的dna证据就已经提示了这桩案件是姐弟或兄妹俩联合作案。冯青松手腕部分的纹身已经证明了他是男嫌犯,那另外那个女嫌犯不用说自然就是他的姐姐冯红梅了。这对姐弟既然会联手作案,当然也会彼此互作伪证用来自保。
定定地看了一眼冯红梅后,雷霆似笑非笑地说:“冯女士,从我询问冯青松是否认识康嘉莉开始,你在里屋的哭声就停顿了。显然你没心思继续装哭,一直在高度留意外面的对话是吧?”
按蒋国梁的说法,冯红梅自从昨晚得知了丈夫的死讯后,就一直把自己关在卧室里痛哭流涕。一个哭了那么久的女人,论理眼睛应该要红肿成桃子模样了才是。但冯红梅的眼睛却既不红也不肿,显然她对丈夫的死并不真正感到悲痛伤心,只不过是在干嚎罢了。
卧室里真正在哭的人是蒋国栋的女儿蒋浩婷,小姑娘已经哭累了,直接躺在床上睡着了。
对于雷霆语带讥讽的挪揄,冯红梅木木地僵着一张脸回答:“我哭了那么久,哭累了不想哭了不行吗?”
盯着她那双既不红也不肿的眼睛,马啸忍不住一声嗤笑:“你哭了那么久,眼睛都没肿,是怎么做的?”
冯红梅不自然地别过头,避开两名刑警尖锐的目光,假装没有听见马啸的嗤笑,故作镇定地说:“刚才听到你们想冤枉我弟弟是杀人犯,我这个做姐姐的怎么还坐得住,当然要出来帮他作证了。案发时他就在我家,我们俩一直在一起,他哪儿也没去。”
“我相信案发时你们俩在一起,但我不相信你们当时就在这间屋子里。你们其实一起偷溜进了康嘉莉的公寓,利用她的空房子来实行你们的杀人计划。对吧?”
马啸的这番话,冯红梅咬紧牙关继续否认:“不对,根本没有那种事。我们当时就在这里,哪里也没去。”
“你们可以否认,但是证据不会说谎。冯红梅,我相信你溜进过康嘉莉的那套公寓,因为我们在公寓的卫生间里发现了属于女性的长发。一根染成酒红色的弯曲波浪发,看起来跟你这头红色鬈发很像呢。请问你介不介意拔下一根给我们拿回去做对比?”
马啸刚问完冯红梅,雷霆也紧接着对冯青松说:“还有你,麻烦也给我们提供一份dna样本吧。街心花园特大血案的凶器是一把菜刀,警方鉴证科从菜刀上发出了一滴身份不明的血迹,不属于所有被害人,推断应该是凶手留下的。让我们来验证一下是否与你的dna吻合吧。”
“什么?有身份不明的血迹。”
出乎意料地一怔后,冯青松的神色中终于开始闪现不安,还下意识地低头看了自己的右手背一眼。
雷霆的视线也随之落在同一个地方,慢悠悠地说:“屋子里很暖和,为什么你一直戴着手套呢?该不会是手背上有什么伤口吧?是不是案发当天弄伤的?所以血液不小心滴在了菜刀上。当时你没有察觉到这一点,可真是帮了警方的大忙呢。”
冯青松竭力镇定自己:“就算菜刀上有我的血,也不能证明我就是凶手吧?也许那把菜刀是我扔掉不要的,正好被凶手捡去杀人,所以残留着以前割伤过我的血迹呢?”
马啸毫不客气地戳穿他:“抱歉,这个假设不成立。因为那是新鲜血迹,可不是陈旧血痕。而且血迹形成的时间是可以推测的,已经确定那就是在案发时间内沾染上的血迹。鉴于你不是案发现场的受害人,那么你的血染在凶器上就只有另一个可能——你、就、是、凶、手。”
冯青松的脸颊不由自主地抽搐了一下,纵然他再是巧舌如簧,一时间也说不出话来了。雷霆趁胜追击:“现在,如果你们还是坚持自己与案件无关的话,就给警方提供两份dna样本以证清白吧?”
本能地摸了一把自己的头发后,冯红梅表情僵硬地说:“对不起,如果警方想要证明我和青松做过什么,请你们自己想办法去查。我们凭什么要配合你们证明自己不是罪犯?”
“恐怕你的拒绝无效。根据《刑事诉讼法》第一百三十条规定,为了确定被害人、犯罪嫌疑人的某些特征、伤害情况或者生理状态,可以对人身进行检查,可以提取指纹信息,采集血液、尿液等生物样本。犯罪嫌疑人如果拒绝检查,侦查人员认为必要的时候,可以强制检查。马叔,现在这种情况我觉得很有必要,您觉得呢?”
“我也觉得很有必要。鉴于冯青松的身高和手部刺青都与嫌犯相符,而且警方在凶器上发现的不明血迹与在康嘉莉公寓下水孔发现的女性长发,经过dna对比被证明是姐弟或兄妹的亲属关系。冯红梅,你和冯青松两个人实在太吻合这些条件,我们必须要带你俩回局里协助调查,请跟我们走一趟吧。”
雷霆和马啸分别掏出手铐准备给冯氏姐弟戴上时,自知大势已去的冯青松突然撒腿冲向大门。到了这个时候,他还徒劳地想通过逃跑的方式来逃离等待着他的牢狱之灾。
雷霆早有防备,一个箭步冲上去,运用几个漂亮的擒拿动作就把冯青松给制服在地。一边用手铐把他的双手铐在背后,他一边轻蔑又鄙夷地说:“你还想跑,想得美。我们好不容易才把你这个人渣找出来,怎么都不会再给你溜走的机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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