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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色丝线编织成的人形已经找了过来,逐渐靠拢将办公室的花窗包围。
那一张张相似却空洞的人脸紧紧贴在花窗上,没有眼珠的眼窝向办公室内看来,它的嘴巴开开合合,似乎想说什么。
但即便它模样柔美,不断敲击着花窗的动作,却还是让它看起来极具危险性,似乎想要冲进来,将办公室内的人也拽入雨中,然后,变成和它相似的怪物,永远留在副本里。
“好了,池哥。”
甘思拍了拍手从旁边跳下来,忽略掉了自己身后花窗外的怪物,笑着对池翊音道:“所有有可能漏水的地方我都堵上了,只要那些东西不改变模式,暂时来说是安全的了。”
池翊音点点头,也不再始终关注那些人形的怪物,而是转眼看向眼前的办公室。
直到这时,池翊音才终于有时间能够仔细打量下这间办公室。
这是前任数学教授被发现死亡的地点,也是池翊音在报到时被王主任警告过的地方。
王主任在办公室钥匙交给他这个继任者的时候,给出过两条警告。
第一,不要在夜晚前来办公室。
第二,夜晚离开时必须要锁好门。
这是两条矛盾的警告,既然在夜晚不能前来,为何又要特意说明门锁。
池翊音见过王主任对待门锁的态度,层层粗重锁链,像是把所有不可被人获知的秘密全都锁了起来,不让外面的人进入。也……
不许里面的东西跑出来。
这也是他最开始直奔向走廊尽头办公室而去的原因,想要看清楚被王主任遮掩的秘密到底是什么。
但因为被那怪物追逐,时间不够之下,也只好拐了个弯暂时借这里避难。
虽然池翊音还在想着那只来得及被自己解开一重锁的大门,但被台灯照亮后的办公室,也引起了他的兴趣。
这是他稍早之前没来得及查看的地点,虽然原计划是根据王主任的重视程度而排在第二顺位,但阴差阳错之下先进来……那就从这里查起也不错。
这里是风暴旋涡中,另一个当事人的所在。
无论是先被杀死的林云雨,还是为给林云雨复仇而做了某些事的池晚晚,前任数学教授都与她们有关联。
林云雨死亡后没多久,前任数学教授就独自一人死在了深夜……杀了他的,会是池晚晚吗?
或者是林云雨死后的鬼魂?
池翊音沉吟片刻,抬眸缓缓扫视四周。
前任死后,一定有人对这里清扫过,但很遗憾并没有彻底清扫干净。
或许是因为清理工对死亡现场的忌讳厌恶,只想赶紧敷衍了事,或许是因为将近学期末时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兵荒马乱,导致当时的很多痕迹即便横跨过了整个假期,却还有所留存。
池翊音看到,无论是自己脚下的木质地板,还是眼前的宽大书桌,在木质的纹理中,都渗透着深深的颜色。
如果不仔细看,就会以为那些黑红色是实木的纹理。
——但木头的气味可不应该是这样的。
这分明是长时间氧化后留存的血迹,渗进木头里已经很难清除。
池翊音修长的手指缓缓顺着桌面划过去,绕过一圈后拉开椅子,从容坐了下来。
他姿态轻松自然,好像本就是这间办公室的主人。
从这个角度,池翊音将自己代入了前任,用对方的视角重新构建当时曾发生过的事情。
深夜独自加班,办公楼里没有别人,一盏孤灯下批阅试卷。
事务繁忙且一丝不苟的教授,会因为什么事暂时放下手里的笔?
会是意料之外前来敲门的学生吗?
还是办公楼里莫名其妙响起的异响。
池翊音正对着办公室大门,任何人走进来都会进入他的视野,而在他的手边,通顶书柜里凌乱塞满了文件和书籍。
上面有些书籍被迸溅上鲜血,已经氧化成了近乎于黑色,沉默抗议着没有打扫干净的敷衍。
可也正是这些血迹,让池翊音发现了端倪。
既然那些迸溅上鲜血的书,是在前任死亡当晚就在这里的,那为什么其中几道血液痕迹并不连续?
池翊音并不相信那是被人打扫过的,只可能……是有人在前任死亡之后,抽走了那几本书。
他走上前仔细看过缺失书籍的那排书架,发现这里放着的并不是书籍,而是一排学生名册。
池翊音随便抽出来一本翻开,就看到上面记录的都是有关于学生课程和成绩。
前任是个与数学本身没什么两样的性格,一丝不苟严谨到极点,甚至在另外那些老师的描述中,前任也和数学一样冷冰冰的,只有在谈及数学的时候才会显露出所有的激情和热爱。
他早已经将自己的全部生命交付给数学。
包括他每一日的日常。
因此,前任详细记录了他每一次上课的考勤,甚至连当堂课学生的状态都被准确描述。
谁没听懂泰勒定律,谁不会傅里叶变换,谁抄袭了谁的作业就连算错的参数也傻乎乎一起抄进去了……
前任的文字像是客观没有感情的监视器,完美忠诚还原了当时的一切,不掺杂任何个人情感。
光是看着这份记录,池翊音都能在脑海中还原出当时的每一个细节,课堂生动的出现在他的眼前,每一个嬉笑和不好意思的表情,每一个学生的进度……
池翊音连着翻了几本,都是这样的记录本。
只有那几本吸引了他的注意力、没有沾染血迹的书。
那并不是前任的记录本,而是一摞几乎崭新的数学教材。
核对过教材名字和课程安排,池翊音确认了这是大三的课程教材。
但……不对,这不是前任数学教授的东西。
池翊音仰头,看向整个庞大的书柜。
不仅仅是血液的问题,还有另外一点——前任对于自己生活的排布,近乎于强迫症。
他会将自己所有的书籍资料按照年级顺序和递进逻辑排列,没有一本资料有过差错,并且他的书并不是用来摆着好看的,几乎每一本都被他反复翻阅起了毛边。
可这些书……
池翊音垂眸,看向自己手里的几本书。
虽然都是新书,但从保存的完好程度、污脏和划痕来看,这几本书出自于不同人之手,像是几个人拼凑出了几本书塞进了这里。
那原来应该放在这的记录本呢?去哪了?
当这个念头从池翊音的脑海中划过时,他很快意识到,自己应该问另外一个问题。
——那些丢失的记录本里,到底写的是什么,以致于被人换走,不想被人有任何看到的风险。
学生的课堂记录,有什么用?
对普通老师或学生来说没有用,但是对一个活体监控器,与犯了重罪的学生来说,却是关键性证据,可以证明一个学生当时是在教室里……还是在别处。
池翊音的表情严肃了下来。
从前任摆放东西的逻辑习惯来看,缺失的是外院大三的课程记录,而这几本教材,刚好是那些学生们应该有的。
如果是那些大三的学生们拿走了记录本……
他翻开丢失部分的前后两本。
前一本的最后几页,写着这些学生们最近上课心不在焉,论文与成绩缺失,四名大三男生,急于离开一起去做什么。
后一本的最初几页,这四名大三男生在恐慌,已经完全不在乎学业了。
池翊音微微皱眉。
这四个男生……是否会是他们拿走了记录本,甚至,是否前任的死亡也是他们导致的?
“先生。”
楚越离忽然出声。
池翊音侧身看去时,就见楚越离站在花窗下面,手指着花窗外散发着微光的人形。
“先生,她在哭泣。”
楚越离垂眸,回身认真的看向池翊音:“我听到她在哭嚎嘶吼,寻求所有的帮助。”
“她在说——救救我,救救我,我的身体在沟渠中。”
池翊音错愕,回想起楚越离觉醒的能力之后立刻抬头,花窗外的人形适时看过来,脸颊上的点点光芒,像是飘落的泪滴。
而这样似曾相识的表情,也终于突破了抽象的画面,唤醒了池翊音的记忆。
他想起来他是在哪见过这张脸了。
在青汌学生公寓。
那个女生,名叫王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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