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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苦笑着摇头。
也有人叹息:“为了让我们的后辈不必再想我们一样,为了我们不必像汉克大叔担心维克托那样担心我们的后辈。就算让我们为了这个目标去死,也是值得的。”
池翊音观察着酒馆里每一个人的喜怒哀乐,也注意到了有不少人都在下定决心的时候,下意识的看向吧台的方向。
他同样抬眼看去,就见到在吧台后面站着一个胡子头发灰白的老人,长长的胡子盖住了老人整张脸,但那双眼睛里透露出的光,依旧锋利有神,足以令人震颤。
池翊音记得,街上传来喧闹声时,吧台后面的酒保全都本能的站到了老人前面,用自己的血肉之躯保护他。
看来……汉克大叔还不是这间酒馆最重要的人物。
而是那个吧台后面的老人。
但池翊音并没有立刻走向吧台的方向,而是在留给这对叔侄交谈关心的时间之后,才施施然邀请他们落座详谈。
“我已经做了最悲观的打算,觉得你会因为惧怕而不会前来,没想到你比我到的还快。”
维克托眼带怀念的看了一圈酒馆,重新熟悉着这个已经数年没有回来的地方。
“看来池翊音你也是汤珈人了。毕竟这个地方也不算好找,就算有地址也很容易在转角巷口迷路。”
他笑道:“来的时候我还在担心,会不会太久没回来,我也会忘记回来的路。不过现在看,我的灵魂还是属于这里的。”
池翊音挑了挑眉,视线扫过另一边已经再一次喝醉的京茶,没有解释这个可爱的小误会。
这处酒馆确实并不好找,如果不是熟悉街巷的本地人,很容易就会错过这个夹缝里几乎没有门脸的小酒馆。
如果不是京茶对这里熟悉,他们还要多费很多时间,或许还会在街面上撞上治安官们。
不过显然,正因为这个,让维克托他们对他产生了有利的误会。
人总是在下意识的比较异同,对于自己有相似点的人天然抱有好感,而对完全找不到交集的陌生人带着审视的视线。
喜欢同一种东西的同好者,来自同一个地方的老乡……人们总是会给其他人贴标签,然后再以此来决定自己对其他人的态度。
即便他们自己并没意识到这点,或是不愿承认。
而池翊音身为“汤珈城人”,显然让酒馆的人们觉得自己和他更近一步的亲近。
信任嘛,多点总是好的。
池翊音微笑落座:“恭喜你了,维克托。不过我本来准备在这里和你的朋友们聊聊天,再等你过来。毕竟你刚从监狱离开,我还以为你会先回家一趟。”
维克托眼神暗了暗:“我父亲被权贵当街打死,那时候我还太小,我母亲为了养活我,就给有钱人家洗衣服补贴家用,但因为她太累了,不小心被衣服上的宝石划破了手指,让血落在了衣服上……”
他哽咽了一下,偏过头去像是想要逃避那段记忆。
“那家人勃然大怒,将她淹死在了河里。”
“我家已经空了,回去也没什么人可以见。一直都是汉克大叔和邻居家的妈妈们照顾我长大,而我要是回去看望我的邻居。”
维克托苦笑了一下,摇摇头道:“那才是恩将仇报,给她们带去危险。”
他还穿着监狱里那身带血的污脏囚犯服,胡子头发也完全没有打理过,任是谁一看都能知道,这是个刚刚越狱的逃犯。
池翊音建议道:“先去换身衣服,再把胡子剃了,换个发型吧,维克托。”
他轻轻转身,看向传来噪音的窗户方向:“街面上在搜捕你们,你这个样子一眼就会暴露,同样会给酒馆里其他人带来危险。”
旁边的大汉想要说什么,池翊音却先一步看清了他:“就算你们勇不畏死,但因为这种原因而无谓的死亡,实在没有意义,何不留着这条命,等面对权贵的时候再拿出来?”
周围人被说动了。
汉克大叔也连连点头,推了维克托一把:“他说的没错,去吧,好孩子,到后面去换一副新模样吧。”
维克托抱了汉克大叔一把,又与其他人默契拥抱,然后便走向酒馆的后面。
有人为他带路,并且先一步打开了吧台酒柜后面隐蔽的门。
但维克托刚一进去,外面的嘈杂声就越来越近。
治安官们已经粗暴的撞开了对面房子的门,惊呼尖叫声连连传来,还伴随着打砸的声音。
酒馆里的人们愤怒不已,想要冲出去帮忙。
却被池翊音按下。
“不行。”
在看过来的一道道愤怒视线中,池翊音淡淡道:“维克托那边还没有准备好,你们现在冲出去,就等于引火烧身,治安官过来之后,会发现维克托,会发现你们在私藏越狱犯人。”
他的眼神平静没有波澜:“治安官们会杀了你们,即便你们逃跑也会将你们视为眼中钉肉中刺。你们不怕死,但你们的事业呢?要为了更伟大的事业而死不是吗?”
“如果你们现在死亡,那你们的事业就再没有人来完成了。”
大汉愤愤不平:“那难道就这么算了?对面的人家怎么办?”
池翊音给出了自己的建议:“那就等。”
“等到什么时候?”
“等到你们做好了准备,将所有敏感的人事物都藏起来,直到不会被治安官怀疑的时候。到那时,你们就可以堂堂正正从这扇门走出去,吸引治安官的火力,让他们过来检查酒馆。”
池翊音的话一出口,不少人都惊愕的看向他。
汉克大叔也讶然道:“你怎么知道,我们在酒馆里藏了武器?”
池翊音但笑不语,却起身走向吧台。
京茶还趴在吧台上睡得呼呼香甜。
灰白头发的老人静静站在吧台后面,用那双沉淀了太多岁月和故事的眼睛注视着这一切,好像已经有了自己的决断。
池翊音屈指叩了叩吧台的大理石板面,笑着问道:“您觉得呢?”
这个酒馆的领路人,所有人最核心的所在。
老人对池翊音能找到自己并不惊讶。
应该说,一个有智慧和勇气开放高塔监狱的人,一定会发现他的存在。
老人笑了。
“就这么办吧。”
他的声音低沉如钟:“动起来。”
一声令下,所有人响应。
酒馆里众人立刻起身,将酒馆里任何有可能引起怀疑和显眼的东西,都撤到了后面,并且只留了一部分人在前面,其他人都后退,以防酒馆里聚集太多人,会让治安官产生不安感进而怀疑。
池翊音也被邀请前往后面躲避。
只是在黎司君随着他的脚步并肩而行的时候,被旁边的大汉眼带畏惧的拦下。
这种压迫力过于强横的危险人物,他们不敢让其进入自家的核心腹地。
池翊音领先几步,便发现了黎司君没有跟上来。
他转头看去,颇为愉快的欣赏了一下黎司君被刁难的难得场面,然后才开口解释:“他是我的同伴,和我一起的。正是他帮我解救了高塔监狱内的人们。”
“你们对我抱有怎样的情绪,就当平等的对他抱有怎样的态度。”
黎司君浓密的眼睫微颤,惊讶于池翊音会主动为他说话。
更令他动容的,是池翊音对他的维护。
他的信徒……音音就这么担心他受伤或被不公正对待吗?
黎司君唇边缓缓勾起笑意,带笑的俊容犹如春风拂面,而那双眼眸中,碎光波澜,全都倒映着池翊音的模样。
像是在这人来人往的紧张酒馆内,所有人都消失了。
只剩下池翊音和他,独处的二人世界。
在黎司君的脑海中,池翊音那句肯定不断循环播放。
这是从未有过的认可和维护。
音音说,是同伴……
黎司君微微垂眸,不让自己眼眸中过于炽烈的情绪灼伤池翊音,担心惊吓到自己的信徒。
而老人在池翊音几人身上看了一圈,点了点头同意了。
治安官们也在听到酒馆内故意制造出的声响后,戒备从街对面的房子走了过来,砰砰敲响大门。
“什么人在里面!滚出来,不然我就要认为你们私藏逃犯,把你们全都抓去高塔监狱!”
砸门声传来,收尾的人们加快了速度。
终于,池翊音等人进入了酒馆后面的隐蔽空间,酒柜暗门合上,将外面的声音隔绝,模模糊糊只剩下隐约的叫嚷声和杂音。
酒馆后面的空间并不大,而进来的人们也顾不上其他,忙忙碌碌的安置武器,并且做好了前面起冲突的准备。
这种情况下,维克托和池翊音等人也被忽略,显得与这里的紧张忙碌格格不入。
维克托神情担忧,不断向后张望,焦急的想要透过密闭的门板看到前面的情况。
汉克大叔也留在了前面。
“他们不会有事吧?”
维克托眼带歉疚:“治安官来得比我想象的快,是我欠考虑了,我应该到别的地方躲一躲再说的,是我拖累了他们……”
“不是你的错,维克托,不要把恶人的错误责怪在自己身上。你现在不用想太多,先去换个形象,如果出现问题,我们也能从后门离开。”
池翊音安慰道:“就算真出事了,我的同伴会帮助你们。黎司君?”
“黎司君?”
连唤了两声都没见黎司君应答,池翊音疑惑转身看去,结果就看到黎司君手指捂唇,一副沉思的模样站在旁边。
池翊音:)
“黎,司,君。”
咬了重音的一个字一个字迸出,酝酿着山雨欲来的危险。
还在沉溺于刚刚池翊音肯定的黎司君恍然回神:“嗯?”
就算他没有反应过来,身体却先一步做出了反应,向池翊音露出了一个笑容。
“音音?”
池翊音:“…………”
不太靠谱呢?
他忽然有那么一点后悔,说黎司君是自己的同伴了。
亿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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