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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头掀了掀松垮垮的眼皮,瞥了五婶一眼,没有多说什么,依旧沉默的抽着旱烟。
“对了,你们说要去走亲戚?是哪家?”
五婶很快就重新笑起来,向池翊音提议道:“说不定我知道,还能帮你们指指路呢。只要是住在这附近的人,就没有我不认识的。”
她拍着胸脯向池翊音打包票,对自己的人际关系极为自豪。
池翊音对此并不怀疑。
毕竟五婶有个痴呆的儿子,她总是会死在儿子前面的,其他家人不愿意多照顾儿子,那也只能指望和邻里们打好关系,等她死后,能多少帮她照看着些。
在了解清楚五婶一家的情况后,池翊音并没有再隐瞒,而是说了有关于大阴村的事。
并且向五婶试探性的提起那场将要到来的请神祭祀。
可万万没想到,之前一直好说话的五婶,竟然在说起大阴村时,“唰!”的一下瞬间变脸。
她的表情阴晴不定,像是有肉虫子在她的皮肤下缓缓移动,凹凸起伏,而那双浑浊的眼睛里,迸发出类似于恨意的情绪。
“你要去那里看祭祀?看那东西干什么?好好的人看那东西干什么!有什么好看的!”
五婶情绪激动,甚至从火炉旁的小凳子上站了起来,冲向池翊音两人坐的桌子,像赶鸡一样张开手驱赶着池翊音,想要将他们扔出房子。
“滚!从我家滚出去!”
她的脖子青筋迸起,死死咬着牙大吼:“你们这些恶鬼的走狗,不允许进我家!”
五婶扬出去的手就从助理的脸旁边划过,差一点就要刮花他的脸。
助理被吓了一跳,连忙站起身躲避。
池翊音却安坐桌边,静静回望向五婶时,他的脸上甚至没有一丝波动,还有多余的精力分出来,观察着老头和痴傻青年的反应。
人总是会在最激烈极端的情绪之下,暴露出自己的本性和真正想法。
面对五婶的崩溃吼叫,老头无动于衷,冷眼旁观,仿佛根本不是一家人。
至于青年,他那张一直痴痴呆呆的脸上,却慢慢有了慌乱的神情,似乎终于意识到了什么。
助理被五婶撵鸡一样满屋跑,颇有些狼狈。
但在经过五婶那个痴呆儿子的时候,儿子却一把抱住了五婶,嘴里含混不清的说着黏糊糊的音节,让人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不过,母亲总会是最了解自己的孩子,能听懂自己孩子想要说什么的那个。
不管痴呆青年说了什么,五婶暴怒崩溃的表情都逐渐垮塌,高举起的手臂慢慢放下,脸庞上的皮肉也跟着一起颤抖,眼泪顺着脸颊流淌下来。
她在哭。
无助和委屈都嚎啕大哭了出来。
五婶反手抱着自己的儿子,哇哇大哭。母子两个相依为命的模样。
可从始至终,老头就一直坐在小凳子上冷眼旁观。别说是一家人了,更像是仇家。
池翊音将这一幕尽收眼底。
然后等五婶逐渐平静下来之后,他才起身走向她。
“抱歉五婶,我不知道大阴村对你来说……等天亮之后,我和我的同伴就立刻离开。”
虽然池翊音以为自己只是个民俗学教授,对自己曾经的过往遗忘得一干二净,但是他的分析和接触的本能,是刻在骨子里的,足够让他分析出目前的情况,并根据交谈者的情况加以引导,让情况向最有力自己的方向推进。
池翊音有着一张足够令人有好感的面容,以及人畜无害的文质彬彬假象。
在陌生且危险的环境,那张情绪的假面,在不自觉的佩戴,留给其他人一个温和的外表。
也让五婶很轻易就跟着池翊音的思维走,认可信服于他,被他的话语慢慢平息了怒意。
她甚至为自己刚刚的行为感到愧疚,脸上还带着残留的泪水,便歉疚向池翊音两人道歉。
“对不住,吓到你们了吧?”
五婶努力扬起一个笑容,却比哭还要难看:“我……大阴村,我家那口子,之前就是在去看了大阴村的那什么祭祀之后,才出的意外。”
“我实在没有办法对大阴村……”
五婶再次红了眼圈,哽咽道:“后来我找了其他神婆想给看看我家口子的事,但是人家反而责备我们,说我那口子就不应该去看那祭祀。”
“那祭祀神明,不是给人看的,是,给鬼看的。”
“如果人非要看,那祭祀也不拦着。因为祭祀结束,就算是人,也会变成鬼。”
说起这些,五婶根本克制不住自己的崩溃,抱着痴傻的儿子嚎啕大哭起来。
助理惊呆了,没想到原来五婶和大阴村之间竟然还有这样一段。
而五婶的老公,就是老头的五儿子,这样一看,似乎也能解释得通老头为什么那么冷淡了。
戳到别人伤心事,这让助理迅速原谅了五婶刚刚对他的伤害行为,甚至还在愧疚于自己没眼力见,竟然问错了问题,白白让别人伤心。
助理手足无措,磕磕绊绊的安慰。
他还在间隙中抬头看向池翊音,用眼神打着意思,示意池翊音赶快来帮他安慰人,他招架不住啊!
池翊音却无动于衷,只等五婶的情绪发泄的差不多了,才上前一步,用看似关切却实则冷淡的话语,向五婶询问起了自己想要知道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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