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桌上已没蜜饯口味的了,他叫人去厨房拿,季鸿却等不及了,将余锦年一把拽下来,沿着唇缝舔上去,勾出他的舌头来,含进自己的嘴里,仿佛是嗦一块蜜饯般认真反复地品尝。
待终于尝够了,季鸿才肯将他松开,舔舔嘴角说“甜”。余锦年哭笑不得,因自己还未吃过粽子,嘴里只有新泡的端午药酒的味道,只能越尝越醉,更何况还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不臊,余锦年自己都觉得臊得慌。
在闵府随便吃了两口就跑来凑热闹的闵懋一进花厅,便瞧见了这辣眼睛的一幕,当即捂着脸大叫“你们注意一下言行好不好,我要生针眼的”!
闵雪飞苦此很久了,恨不得为闵懋拍手叫好。谁知闵懋转头去质问他“我二嫂嫂呢”?怂得闵雪飞立刻闷头品酒,做一问三不知状。
宴还没吃尽兴,主家却醉了,余锦年搂着仿佛瞬间倒退十岁的季小鸿,吩咐段明将他扶回去休息,奈何季鸿无论如何都不走,非要与众人在一起。余锦年无法,便从腰间解下香囊,系在他的手指上,耐心哄道:“你乖,先回去睡觉,待着囊里药味散了,我便回来了。”
季鸿歪着脑袋想了想,把药囊攥在手心,糊里糊涂地点了点头,这才跟着段明回房。
闵懋稀奇道:“原来季三哥醉了这么听话,不知我能不能趁机请他给我提个诗……”还没说完,就被余锦年当头一个爆栗,“就知道祸害他。”
“我怎么叫祸害!”闵懋委屈。
闵雪飞也没多清醒,拍着桌子道:“让你二嫂给你提!他兰花画得可好了!”闵懋一听,立刻满口答应,高高兴兴地将一把素扇上交了,十分期待他二嫂嫂的墨宝,闵雪飞将扇插进衣襟,扬起下巴道,“等着罢!”
余锦年心道,若是闵懋日后知晓,那给他提扇的“二嫂嫂”是当今“恶名昭著”的权宦连枝,还不知要怎么捶胸钝足呢。
这厢热闹不提,那边季鸿被段明扶回了房,在门口他便将人遣退了,自己推门进去。余锦年给他的药囊被他牢牢地握在手心,走两步就置于鼻下嗅一嗅,冷峻的眉头微微皱起,似乎很不满它的药味依旧那么浓重。
若是旁人不知,端看外表,哪里能看出这个脊背笔直、面容清俊昳丽,姿态端方的贵公子,内里早已糊涂成一团乱絮。
他回到房,在外间桌前呆坐了一会儿,不知不觉打了个盹,再醒来,面前灯罩里烛油才浅浅落了一层,脚边清辉皎皎,明月似银。季鸿盈手抔来,波光隐隐,仿佛当真掬了一捧月光,他嘴边轻轻一勾,将那月光揽入怀中,想留给某人看。
心里挂念着,忽觉内间有所响动,他迷茫着转头看去,唤了声“锦年”,便端着灯跌跌撞撞朝里走去。至床边,一截细瘦小腿伸出被来,欲语还休似的垂在榻边,一袭青衣滑落在地,凌乱之间又渗出几丝浅淡的药香。
季鸿弯腰下去,撩开床帏去亲近自己的小药仙。
猝不及防一只手探来,撞灭了他的灯,并反手勾攀上来,贴着耳边叫了声“世子”,柔声道:“你仔细疼疼我。”
眼前倏然漆黑,季鸿只闻得面前一股呼吸,与方才衣物之间的药香不同,充斥着劣质的脂粉味,和一种不必睁眼看便能体会到的矫揉媚态。他的小药仙机敏可爱,时而害羞,大多时候爽朗轻快,有一种不在言表的温柔,是能与皎洁月光相衬的少年。
而不是此时眼前这个……劣质品。
更不提,他的少年绝不会毫无预兆地灭灯,因他知道自己畏惧黑暗。
季鸿猛地伸手,掐住了对方的脖颈,手下没轻没重,直将他往床头撞去,头颅与木质床头相碰,发出“砰”的一声巨响,径直将那人摔懵了,眼冒金星,好半天没返过劲儿来。
脆弱的颈骨在季鸿手下,一点点地收紧,随着床上一声声痛苦的呻吟,季鸿也越来越清醒,但也并未松手。余旭蹬着腿脚,巨大的濒死感沿着脊背冲上来,让他一瞬间手脚冰凉,明明眼前一片昏暗,他却仿佛看到了一双冰冷的眸子,一只绝情的手,好似一条滑腻冰凉的毒蛇,是要趁着这黑暗,直接将他扼死在这里。
他终于感到害怕,是猎物落入捕猎者陷阱中那样的害怕,并为此奋力地挣扎起来。
“只因他想给你个机会,所以无论你如何折腾,我都可以忍。”季鸿纹丝不动,酒劲虽在怒意之下渐渐散了几分,但仍熏蒸着他的脑海,他手虽更稳了,但开口却也比平常更不留情面,更加狠厉阴鸷,一字一句仿佛是刀割剑划般逼出来。
“可你若想动他的东西,就该死。”
第143章 八珍醒酒汤
闵懋新得了个挂件儿,正拿出来给诸人显摆,这还是他手底下那两个侍卫诗情和画意寻摸来的。昨日闵雪飞夙夜未归,闵懋自个儿回去当然只有挨骂的份儿,多亏得诗情画意献上点好东西,才将他的闷气给消了。
余锦年接过来看了看,是条金丝银线串了牛皮、蛇鳞制成的小鞭,又有用亮银铸成的五毒模样,以细小的宝石做点缀,缀挂在鞭体上,正映这节日气氛。这般精雕细凿的东西并非是为了实用,仅仅是为了好看罢了,佩在腰间琳琅作响,比寻常佩剑佩玉多了些不羁潇洒,据说是西疆盛行的样式,近两年才传到中原来,很得一些贵家子弟的心意。
不过余锦年有自己的小弯刀就足够了,旁的再好他也看不到眼里去。
瞧完了正要还回去,段明便翻墙越栏地飞奔而来,落地纠结了一会儿,才道:“小公子……院子里出事了。”
不会是不法之徒,否则段明断不会离开季鸿半步,如此看来,搅事的只能是府上的自己人了。余锦年阔步向卧房而去,才到门前,就听房内哐嚓一声,似什么瓷瓶碎裂的动静,接着又嗵嗵几声,约莫是什么东西慌乱之中跌倒在地。他抬脚踹开房门,月光盈入,便看到一抹漆黑当中,一个手握长剑的身影。
又听到几声剧烈的咳嗽。
余锦年往前迈了两步,忽觉有什么东西在地上爬,低头看去,见是个衣衫半褪的少年,披头散发地拖着一条受伤的腿,在床榻前匍匐爬行,雪白的裤腿已被刺出一张巨大的裂口,染了红色,整个人似条破抹布般在地上扭动。床边碎了一地的瓷片,散落四处,余旭却管不了那许多了,即便被瓷片扎破了手掌,也得往前爬。
随即赶来的闵雪飞和闵霁提起灯笼,这才将屋内照亮。
闵霁喝道:“余旭,又是你小子!”
闵雪飞则往后看去,叫道:“叔鸾!”
余旭见有人进来,已来不及感觉羞耻,脸上早已吓得涕泗横流,见了余锦年仿佛见了救星般奋力向前爬,他一条腿疼得使不上劲,只感觉小腿上被咬了个窟窿似的,一汩一汩地往外冒血,便只能用两条胳膊支撑着身体,蜗牛似的挣扎着。一边爬,一边嘴里含糊不清地叫:“年哥,年哥……”
季鸿正醉得糊涂,虽被余旭这一出搅醒了几分,却也并不能完美地控制自己四肢,他举起剑来,眯了眯眼睛似是在确认余旭的方向,深色的丝绒地毯与余旭身上的浅青内衫形成显著对比,他摇摇晃晃趋近两步,猛地刺去——
“饶了我罢!饶了我罢!年哥,年哥救我!”劲风袭来,余旭吓破了胆子,张口嚎叫,“啊啊啊啊——!”
噌地一声,剑尖刺入地毯,竟是刺歪了。
余旭扭头看了一眼,见那剑与自己不过二寸,再偏一点点就要刺入自己的脖颈,吓得一个哆嗦,把自己的舌头狠狠咬了一下,瞬间从嘴缝里流出血来。
余锦年打量一下余旭这身打扮,再瞧季鸿满身盛怒,用脚指头想就能知道余旭究竟干了什么。季鸿扶着一旁的衣架上前来,皱了皱眉,又去捡剑。
地上那小子见他伸手下来,立刻一个王八翻身跳起来,丝毫之前爬床勾引人的气魄都没有了,甚至都忘了自己腿上还被人扎了一个血洞,跳起来便跑。只可惜跑了没两步,受伤的脚就使不上气力,又一个猛子扎倒,脑门撞在地上摔得眼前一花。
回过神来抬头去瞧,见是余锦年,虽也害怕,但到底是自家兄弟,总比背后那个一言不合就拔剑的郦国公世子要好,遂二话不说就抱上大腿,凄凄惨惨戚戚地把脸埋到他的衣摆之间。犹是如此,却忘不了贼喊捉贼,总归那郦国公世子进来时便醉了,一个醉汉,醒来定是记不得自己说了什么,余旭咽下嘴里混着血水的唾沫,顾不上疼痛,哭道:“年哥,我来给你们送酒水,半途遇到世子,他吃醉了酒非要扯我进来,还把我、把我……”
他说着倒抽一下,煞有其事地哽咽:“……把我衣裳扒了,要与我行那事。”
屋中可不止是有余锦年,闵雪飞和闵霁兄弟二人,还有亲自送季鸿回房来的段明,以及若干闻声而来的侍卫,听见这话,都倒吸一口凉气。段明当即就要揭穿他的谎话,自家主子回来时一路东倒西歪,直到卧房门前二人才分开,哪有机会去强迫这么个小王八蛋!分明是他蓄谋潜伏房内,如今竟反咬一口!
余锦年抬了抬手,让段明先不必说话,反而颇具耐心地要听余旭怎么说。
余旭一把鼻涕一把泪,指着脖颈上的扼痕道:“我不从,世子便掐了我脖子,要强行欺辱于我。我好容易挣脱出来,他便拿了剑……”
季鸿也是男人,醉酒后强辱于他并不算什么稀奇事,更何况他本就与余锦年生得几分相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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