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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食无忧[穿越] 第15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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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余锦年在三余楼的那番话之后,那些守旧的大夫们还有得纠结,余锦年就留下段明等人盯梢帮衬,自己则悄悄从后门溜了出去,领着罗老先生一行人回了他和季鸿自个儿的小院子,做些简单吃食犒慰一路颠簸而来的几人。

季大人是个“清官”,从不骄奢铺张,来了此地这么些日子,也没多贪墨一金半银。先前这院子只他一个在住,他又不通厨艺,每日都是议事过后跟着衙役们在府衙中随便吃上两口,就算作是果腹了,没见比旁人多吃得一口肉。

如今院子里多了一位小主人,余锦年又极度操心自家美人的吃穿用度,连外面的水都不叫他多喝一口,于是家中的陈米旧粮终于有了用武之地,一粒粒在锅子里活了起来。

他这厢在厨房中忙忙碌碌,陈年的麦米、高粱、黄粟、黑米,和已经闻不出米香来的旧白米,在饭甑里一锅蒸了,蒸至软烂,再倒进葱姜炝好的锅子中,然后伴以肉菇粒,用去年酵起的干黄酱快速翻炒几许。

杂七杂八分不清的粗粮五谷染上黄酱诱人的深色,不多时就散发出阵阵的咸香,虽食材简陋了一些,远不及这些贵公子们在府上时奢华,但粗简的炒饭盛进用菘菜叶铺了底的白盘中——棕红油亮的酱米,翠绿黄白的菘叶,让几人早已寡淡了许久的舌头忍不住蠢蠢欲动。

此等大疫之中,千千万万人都在逃难,怕也是只有余锦年有这等洒脱,即便是手里只有几根野菜叶,也照样要把日子过得有声有色。

又烹了一壶银花糖水,便着人端上了饭桌。

罗老先生正絮絮叨叨地与季鸿说话:“哎呀,余小先生当年那一番邪毒之说可真是令老夫获益匪浅!如今人至甲子,还能在外科一途上有所精进,是多亏了小先生肯将这医术慷慨相授哪!”

余锦年恰好走出来,笑道:“罗老哪里的话,医者本就该为病家谋福祉,岂有藏着掖着不舍得拿出来的道理?”

罗谦赞赏地点了点头。

四四方方八仙桌,中央大大方方坐着个细颈的陶瓶子,那瓶儿颈口裂了个缝儿,原本是做什么的已经不可得知了,如今裂缝处却被人用细麻绳紧紧地缠了几圈,打个漂亮的花结,瓶子里头插上了几株狗尾巴草和不具名的白紫色小花,甚有些田园意趣。

一只手百无聊赖地上去揪那尾巴草,季鸿先一把从他手里夺了去,仍小心翼翼将花草插回瓶子,道:“锦年做的。”

余锦年提着粗瓷茶壶过来,见那桌前一个老神在在只顾着呵呵笑,一个惯常一张面无表情的冷脸,另一个则鼓着腮气呼呼地盯着他。

他过去将那陶瓶子从某人手里抢回来,小声咕哝道:“一把野草野花罢了,给他玩玩怎么了。人家千里寻夫扑了空,让一让他。这院子里多得是杂草野花,回头再摘点新的给你。”说着便将陶瓶子丢给了那个气包子玩。

季鸿的表情有些松动,一仰头正好遇上余锦年低头布菜,两人顺势接了个一触即离的吻,又双双会心一笑,直看得那小气包要涨炸了,撅着嘴抄起筷子就往嘴里扒饭。

倒是罗老先生,以前只觉得二人是义兄义弟,今日见他们俩竟是这种关系,骇得差点一口气没倒上来。余锦年压根忘了这回事,见状忙拍背带抚胸,这才好容易平复了罗谦老先生激动的心绪。

“显摆!有什么好显摆!”姜小少爷愤愤道。

“你慢点,不跟你抢。”余锦年看他是将炒饭当仇人似的,吃得又急又狠,忙斟了杯银花糖水与他润一润喉咙,待他咽下才叹了口气说,“实在是不好意思,你家石头没跟我来滁南,我将他派去护送小伢子们去涂城避疫了,算时间,现在应当已经回了京,该是与苏亭一块儿看家呢……”

说起这个就来气,可姜小少爷被嘴里的酱香饭塞住了,他在家里娇生惯养,这乍一出来就是风餐露宿,黑白不接,赶路赶得脚底都起了泡,连饭食都是包袱里硬的能硌掉人大牙的干饼子——若不是为了那块臭石头,他哪里要吃这样的苦!

他们信安县比滁南要再靠西一些,疫情还没有这么严重,但东边的消息却是传得飞快。姜秉仁听说滁南府来了位貌若谪仙的钦差大人,姓季,便知肯定就是那位季美人了。既然季鸿到了滁南,以年哥儿的性子,肯定是要同去的,那既然年哥儿去了,自家的石头定然也是寸步不离呀!

姜秉仁想得是很美,可谁知老天就这么不遂人愿!石星竟然没跟来!

他心里委屈极了,可等余锦年亲自盛了一盘酱香五谷饭给他,闻着面前盘子里的香味,他又很不争气地捧起了盘子,吃得唔唔点头,好似天下美味就在此一碟了。

这些粗谷陈粮,姜秉仁以前是从来不屑吃的,春风得意楼更也不屑做,谁知这粗简玩意儿到了余锦年手上,就变成了粒粒香美的五谷米,更不说那些裹在饭粒中嚼起来仿若肉感的菇子,真是每一口都能让他的胃肠喧嚣大闹,一时间忙不得腾出嘴来。

“不俗!不俗!”罗老先生也点头称赞,捋着胡须笑说,“我家的小丫头,可最是喜欢吃你们面馆的东西了。可惜啊,那馆子怎的就走了水……”

当初一碗面馆还在时,罗家的小孙女便一直是他们家糕点的忠实拥趸,所以但凡是面馆里新出的糕点,就没有那小家伙没吃过的,后来余锦年将一部分食谱卖给了春风得意楼,这糕点的价钱也就上去了,吃着也总不如一碗面馆做得香。

只可惜,一碗面馆后来烧了。

罗谦也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一时之间饭桌上有些寂静。说到一碗面馆,就难免会想起二娘,二娘生前对大家很是照顾,就连姜小少爷家里的跟班随从都没少受二娘的关怀,如今物是人非,温馨和睦的一碗面馆没了,善良体贴的二娘也没了,连义愤填膺的姜秉仁也埋着头不吱声了,余锦年更是有些发愣,只有那个没心没肺的小药僮陈栎在窸窣窸窣地嗦茶。

罗老先生忙清了清嗓,找补道:“小先生也不必过于伤感,那小院如今——”

“咳、咳咳……”

不知怎的,季鸿突然以手握拳,遮在嘴边呛咳起来,余锦年猛地回过神,赶紧斟了茶水过去,一脸担忧地去摸了摸脉象:“这是怎了?”

季鸿搭住他的手腕,摇摇头:“无妨,只是不小心被呛住了。”又转头向罗老先生看了看,勾起些许微笑,“罗先生,您继续说。”

罗谦:“……”

余锦年也的确没摸出他有什么异象,便也安心地坐下来,端起饭碗来边吃边问:“对啊,罗老先生,您方才说那废墟怎么了?”

罗谦撇了眼季鸿,小心道:“没,没什么,就是有半扇墙还没塌完,便有几个乞儿收了收拾,在里头安营扎寨了……”他说着又向季鸿看去,见季鸿垂下眼睛,静静地品茶去了,才轻不可闻地松了口气。

余锦年说道:“若是残垣断壁能让他们有一窗半扇可以避雨的地方,也算是积德了。”

罗谦忙衬和他:“没错,算是积福了……”

季鸿自自己碗里夹了一块炒饭,递到少年嘴边,轻声道:“别只顾着说话,吃些东西,过会儿那楼里还有的要忙。”待对方张嘴咬住筷尖,抿去了筷上的饭,他眸色又慢慢柔和下来,以手指揩去少年颊边蹭上的饭粒。

余锦年忽然奇怪道:“姜小少爷,您可是家里的独苗苗,跑到这九死一生的滁南府来,家里没有打断你的腿吗?还有,你们是如何进城的,不是封城了吗?”

“……”姜秉仁瞪了他一眼,嚼着饭嘀咕道,“我偷溜出来的。”

罗谦说:“老朽本是到附近来访友,谁想就遇上了姜少爷,听闻姜少爷也要来滁南府,便一同来了。这滁南府的确如小友所说,封了城,可那城门的守卫道医者可入,我们一行人便这样进来了。老朽总之是一把老骨头了,若是合眼之前还能救几条命,那也算是值。”

季鸿稍施礼,恭敬道:“先生大义,城中正缺医士。”

姜秉仁听罢,也不知是从哪里生出了半分忧国忧民心,坐直了问:“那我呢,我做什么?”

余锦年瞥他一眼:“你?这里没有你想找的人,当然是哪里来回哪里去!我与府官儿大人吹吹枕旁风,以权谋私给你开个后门,今夜就将你放出城去,出了城随便你去哪,哪儿凉快哪儿呆着。”

姜秉仁气得一咬牙,正要与他辩论,余锦年起身收拾了空碗碟,烦恼似的小声抱怨起来:“你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回去该怎么与石星交代!”

“回去?那外头都病成那个样了,鬼知道还能不能回去?”话音刚落,姜秉仁就被罗谦在桌子底下踢了一脚,他忙醒悟过来,闭上了嘴,小声地对罗谦嘀咕道,“我只是图一时口快而已……”

几人沉默下来。

姜小少爷说得没错,如今疫情严重,没人知道明天是生是死,余锦年极轻地叹了口气,便捧着一摞脏碗碟回到后厨。他才将碟子放进水槽,小臂就被人握住了,鼻息间随即传来那股熟悉的味道,他知道是谁,却没抬头去看,只半垂着眼睛,慢慢地洗一只脏碗。

“锦年……”

季鸿顿了顿,可他还没张口,余锦年就不知打哪儿摸出条麻绳,二话不说连着季鸿的手和自己手腕一起,缠了两圈打了个结。他知道季鸿想说什么,无非就是送他出城之类的话,他也明白季鸿是在担心自己,可是他难道就能狠心留季鸿一个在这疫城里孤军奋斗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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