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手是粗粝的触感,仔细一探,像是块赶上胳膊那么长的棒状物。隐隐约约地觉察出什么,他慢慢低下头,看见一片森白——
“卧——!”
耿清河硬是捂着自己嘴巴把惨叫声给憋了回去,却是腿一软,滑坐在墙边,手里猛然将那根大腿骨扔回地上。
然而,伴着这又一声闷响,响起的却是骷髅头又惊又喜的叫喊:“我的腿那是我的腿——”
那根骨头骨碌碌地滚到林柚脚边,她倒是没有什么心理负担地捡了起来。本尊是快激动得热泪盈眶了,但林柚毕竟感觉不出什么特殊感应,拿在手中左看右看也瞧不出多大名堂,偏巧在这时,就又听耿清河颤着声开了口。
“柚、柚姐,看那儿……”
他跌坐在地上,从这角度也看见了点一开始没注意到的东西,发干的喉咙吞咽了下,就指向了那个方向。
……?
远远望去,这偌大的屋子里,杂物都被扫到边角,正中央却乱七八糟地堆着团黑乎乎的东西。林柚眯起眼,在那团黑色里窥见一点白。
同样是骨头的形状,其他横七竖八架在一起的却不知道是什么玩意儿,但仔细瞧去这几条白色人骨被间或地穿插在一起架构的方式,它们就像是支撑着这一坨不明物的货真价实的“骨架”。
这么一看,那根丢在走廊上的小腿骨可能是用完的边角料,被随手扔到了一边。
骷髅头:“……”
它震惊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它依然能感应得出,那边的几根骨头也都是自己的一部分,但问题是——它的身体都被拿来干嘛了?!怎么还带用一半扔一半的?!!
这是侮辱!侮辱!!
林柚下意识走近两步。
没有能照明的工具,只有一丁点自对面墙上的窗户中透出的月光,她也只能尽可能地凑近去打量。尽管底部是用骷髅头亲自认证的肋骨和胳膊腿架起来的,上面铺就的却是树皮粗糙的树干和树枝——搭建它的家伙力气还不小,而这凹形的半圆球大小也足够一个成年人蜷着躺进去,里侧还垫了不少树叶。
这怎么越看越像……
“……鸟巢?”她喃喃道。
“亏你们还有点眼力见儿,可是——随随便便地闯进别人家做什么呢?”
女声蓦然在身后响起,两人一头盖骨同时一惊。
林柚猛地回过头。
那人来得悄无声息,连耿清河都没有注意到对方是什么时候靠近的。
——用“人”来形容都不太妥当。
它身处阴影中时,还能朦朦胧胧地看见身上茂密的羽毛和刚刚收起来的翅膀。但当这只鸟妖踱出黑暗,在那微不足道的光亮下露了面,覆盖在脸上的绒毛已然尽数退去,原本长长的鸟喙也只是一闪而过,真正映入眼帘的,是名与人类别无二致、年轻貌美的女子。
可亲眼见过了她变身的全过程,在场的人谁也不会傻到觉得对方有多无害。
似乎是了然他们的警惕,她吃吃地笑着,用拖曳着的长袖遮住自己的下半张脸。
“柚姐,”耿清河牙齿直打颤,“我我我刚才看到她好像不止一个头——”
虽然鸟身的模样只是闪过了一瞬,他是决计不会看错的,这化成人类的妖怪不止一个脑袋。他没数清个一二三四,但粗略一看,感觉单是头就足足有八九个。
——慢着。
听到他的描述,林柚眼皮一跳。
“……姑获鸟。”她低声说。
又名鬼鸟,夜飞昼藏,盖鬼神类,穿上羽毛是鸟,脱去羽毛就变成女人的模样。其所居处必有磷火,即所谓小雨暗夜里之夜鹭光也。
也有说法称是另一种叫“鬼车鸟”的鸟类的起源,所以跟那种鸟一样有九个脑袋也不奇怪。
没想到他们是误打误撞地进了这家伙的巢穴。
——或者说,是对方不知道为什么收集来了骷髅头的剩下那点骨头,结果把他们也引到了这里。
那用衣袖掩住嘴角的女子轻轻柔柔地一笑,默认了她的话。
“不对啊。”
耿清河来回看了两眼,仍然有点摸不清状况,他茫然道:“你既然是鸟,为什么要在这里搭窝,不应该在树上……”
姑获鸟:“………………”
“我乐意!”她显然脾气不太好,一句话就激得不见一点方才刻意表现出的高深模样,气急败坏地喊叫起来,声音宛如嘶哑的鸟鸣,“我乐意在哪做巢就在哪做,管得着吗你?!”
要论怒火中烧,可还有个家伙更生气,骷髅头的嗓门扯得比她还高:“这这这、这就是你用别人骨头搭巢的理由?!”
听到它的话,姑获鸟反而冷静下来,待看清说话的还只是块挂在别人包带上的头盖骨,她更是从鼻子里哼笑出一声,鄙夷之意溢于言表,
“哎哟,是你的啊?对啊,谁让我捡到了呢,这么结实还能用来当架子,我捡来的我为什么不能用?”她嘲讽道,“现在也晚了,我做的巢可是最牢靠的,全都粘在一起,想都别想要回去。”
话音未落,姑获鸟一怔。
……奇怪,他们边上什么时候多了个人?
人类的夜视能力平庸,她可是看得清清楚楚的,明明前一秒那女孩边上还是空空荡荡的,后一秒就凭空出现了个上肢和锁骨处都被替换成了金属物、皮肤晒得黝黑的人类男子。他面上带着有点为难的浅笑,习惯性地抚摩着前额的刺青,看向身边的“鸟巢”。
姑获鸟转念一想,又有点嗤之以鼻。
管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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