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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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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对韩蝉一片真心,可韩蝉又回报了他什么?

李踪穿过前花园,抵达茶室,就见韩蝉一袭白衣侧身坐在窗前,面前摆着的,是他赐下的那套翡翠松柏常青茶具。大约是听见脚步声,他侧脸看过来,瞧见提着马鞭、满脸怒色的李踪却并不吃惊,而是淡淡点了头,道:“陛下来了。”

“太傅倒是还有兴致喝茶。”李踪进门,走到他对面,冷笑一声:“这些日子的事,太傅就没有一个解释吗?”

从前来这太傅府里,他总喜欢唤他“老师”,这个词透着股无关身份亲昵,就好像韩蝉还是那个东宫里叫他读书习字的西席先生,而他还是那个被大哥、被宫人欺负了、被他抱在膝上仔细关怀的小童。

“陛下生着气,我解释了,想来你也不会听。”韩蝉提起茶壶,斟了一盏热茶推到他面前,目光扫过他被风雪沾湿的衣袍,又道:“衣裳都湿了,陛下将外袍脱了吧,我叫人拿去烘干,小心染了风寒。”

他的态度太过自然,若不是李踪身上还一阵阵泛着冷意,连骨头缝里都冒着寒气,恐怕就会当真在他面前坐下,又与他扮演师生情深的戏码。

“朕今日,可不是来与太傅喝茶的。”

李踪扬鞭掀翻了茶盏,昂贵的翡翠茶盏瞬间四分五裂,滚烫的茶水洒了满桌,些许溅射到两人手上,却谁也没有吭声。

“陛下是来兴师问罪的?”韩蝉眉眼微抬,神情是一贯的平静。

以前李踪只觉他冷淡的像遥不可及的冰川,叫人想靠近却又不敢靠近,高山仰止,不可亵渎。

可此时此刻,韩蝉的镇定却点燃了他满心的怒火。

他弯下腰与韩蝉对视,一字一顿道:“太傅若是现在交代了,还能少吃些苦。否则下了大理寺的邢狱,可就没那么容易出来了。”

韩蝉直视他的眼睛,并未心虚退却:“陛下想听我说什么?”

“端王府,还有殷氏叛军。”李踪咬牙切齿:“你是何时与殷氏叛党勾结在一起的?!殷啸之许了你什么好处?!”

他自问待韩蝉不薄,给了他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尊荣,可韩蝉为什么还要背叛他?

韩蝉垂眸,似在思索。

李踪死死凝着他神情,不放弃他任何一个细微的表情变化。

“我为何要与殷啸之联手,陛下难道不知道么?”出乎意料的,韩蝉却忽然反问起了他。

“朕如何会知道?”李踪越发觉得可笑:“太傅是实在想不出理由搪塞了?”

韩蝉却嘲讽一笑,缓缓吐露了一个名字:“阮氏兄弟。”

阮氏兄弟。

李踪心头一震,下意识退后了一步,他这回没敢再对上韩蝉眼睛,色厉内荏道:“阮氏兄弟与太傅勾结叛党有什么关系?”

“陛下非要我将话挑明么?”韩蝉拧着眉,似想到了什么极恶心的东西,冷声道:“你今日能寻两个与我有六七分相似的人亵玩,他日焉知不会对我下手?”他嘲讽一笑:“要我受此折辱,不若先下手为强!便是失败就死,也比做他人玩物强。”

“你……”李踪被他说中了心事,脸色几番变化,却已经没有了先前的气势,他咬牙道:“我从未想过将你当做玩物!”

若真将韩蝉当做玩物,他何必忍到今日,还寻了两个赝品排解苦闷?!

韩蝉眼神微闪,却是冷声道:“事已至此,何必再说。陛下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第67章 冲喜第67天 (二更)

他就坐在那儿, 眉目疏淡,神色无惧无畏,一双寒凉的眸子垂下来, 仿佛真就准备赴死。

李踪垂在身侧的手指微微痉挛,一口牙都快咬碎了,却吐不出半句话来。

今日, 韩蝉将他的心思都剥开挑明,叫他连一丝侥幸都不再有。他退后几步, 接着便大步转身离开。行到门口,就见崔僖带着神策军已然赶到,正侯在门口,见他出来,连忙抖开披风迎上前, 替他披在肩上:“陛下可要先回宫更衣?”

李踪面带肃杀之色, 他转过身来, 看着头顶上自己亲笔题的太傅府的匾额,闭了闭眼,似终于做下了决定, 哑声道:“传朕谕旨,太傅韩蝉勾结叛党图谋不轨, 今褫夺一切官职爵位, 圈禁在太傅府, 永世不得出来!”

“陛下,这是不是……有些不妥?”崔僖轻声劝说道:“朝臣恐怕会非议。”

“随他们议去吧。”李踪掀唇冷笑:“很快他们就没功夫看热闹了。”说完神色一沉,坐上了轿撵:“回宫!”

崔僖随侍在他身侧,回头看了一眼大门紧闭的太傅府,嘴角微不可查地勾了勾。

不可一世的太傅大人, 到底是到了头。

李踪回了宫,便径自去了太乾宫。他不再需要装重伤,扣在太乾宫日夜候着的太医们终于被放回了太医署,如今只有伺候的宫人以及阮氏兄弟两人。

瞧见他一身风雪回来,兄弟两人对视一眼,哥哥上前柔声道:“陛下可要沐浴?”

骤然又看见他们,李踪却是一愣。

他走近,伸手捏过哥哥的下巴打量了半晌,忽然嗤了一声:“其实也不怎么像。”

这兄弟俩是崔僖替他搜罗来的,长相与韩蝉也就六七分相似,性情才学更是差了一大截。李踪偶尔会临幸他们,但更多的时候,只是瞧着韩蝉的画像发呆。

他看着面色惶惶的兄弟两人,忽然有些乏味。摆了摆手道:“你们去找崔僖领了赏钱,出宫去吧。”

“陛下不要我们了?可是我们哪里做得不够好?”兄弟两人一惊,连忙跪下,神色失措,似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大约是才从韩蝉那受了挫,面对曾有过些许欢愉的二人,李踪难得多了些耐心,他蹲下身来,目光在他们面上逡巡一圈,忽然道:“崔僖说你们是为了替父还债,才自愿跟他走的?”

阮氏兄弟不知他忽然提起此事是何意,只能讷讷点头应是。

他们生父因为赌钱欠下了大一笔钱,赌场的人打上门来要债,正走投无路之时,崔常侍寻上了他们,说让他们去伺候一位贵人,别说这小小赌债,若是命好,还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兄弟两人一合计,左右也要活不下去了,便答应了。

却没想到那位贵人,竟然会是当今皇帝。

皇帝虽然喜怒无常了些,但在宫里,他们至少有吃有穿,不用面对赌瘾成性的父亲,也不用担心哪日又被要债的打上门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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