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全吴州城的人都知道,崔家和白家皆为经商世家,一直在赚银子这件事情上针锋相对,锱铢必较。
可却少有人知,约莫在二十年前,崔白两家还是处处交好的。
崔夫人荣氏和白夫人纪氏同样出身冀州,一直是闺中密友。后来,白夫人生了个儿子,过了四五年,崔夫人又了生个女儿,两人便约定好要做亲家。
可惜,算命先生却说两个孩子八字不合,日后结亲则有损寿数。
而这桩半路夭折的娃娃亲,主角双方便是白耀轩与崔织晚。
那时候,两家的生意远没有现在这样大,有什么冲突也是互相礼让,从未红过脸。
可是再后来,崔白两家的夫人相继去世,崔老爷续弦,白老爷宠妾。两家的生意越做越大,对半分了吴州城还不算,商行甚至开到了天子脚下。
万物没有不变的道理,更何况是人心。
正如白家老爷说过的一句话:“什么都是假的,唯有真金白银才靠得住。”曾经的闺情,义气,还有未成的亲事,早都被他们抛到了九霄云外,只有一人始终耿耿于怀。
“说起来,白小少爷这些年也不容易。”
明夏看自家姑娘在灯下扶着额,满脸怅然,忍不住劝慰道:“白老爷虽没有再娶,可家中那位受宠的娘子,实在是……白小少爷在她手下,怕是吃了不少苦头。”
“就他那见谁咬谁的性子,谁能让他吃亏?”崔织晚听了,愤愤道:“他就是再不容易,也不能来坏我的事啊!”
明夏听了,忍不住噗嗤一笑。
“你笑什么?”崔织晚奇怪道。
“奴婢是笑,姑娘果真还是个孩子,看不出人家的真心。”明夏意味深长地说了这一句,替她松了头发,便整理床榻去了。
唉,这都算什么事儿啊。崔织晚一个人呆呆坐着,越想越绝望。眼下,梁追是非去岳安书院不可了,竟然惹到那个无法无天的灾星,哪里能有他好果子吃。
崔织晚既怕如今的梁追经不起折腾,又怕日后的白耀轩被梁追给弄死。
她只是想做件好事,怎么就这么难呢?
“阿酥!”
冷不丁被点名的阿酥一个激灵,忙不迭地掀帘问道:“姑娘,怎么了?”
崔织晚挠了挠头,愁容满面:“你立刻去找邓勇,让他去找书。”
“找书?”阿酥一头雾水:“找什么书啊?”
“凡是读书人要读的书,全都给找来,有多少要多少!记住了,什么书都要,特别是孤本!”
崔织晚坚定道:“还有,让他每月把书送去栖岩寺,放在梁追门口,放完就走。”
“……哈?”
阿酥实在不明白,自家姑娘最近怎么总是想一出是一出呢:“姑娘,那个梁公子究竟是谁啊,您何必这样帮他?”
什么都送,什么都管,就算是对冀州的表少爷也没这么上心过啊。
“他啊,是我的恩人。”崔织晚含糊道:“总之呢,你也可以把这当成一笔稳赚不赔的买卖,咱们现在帮他读书,日后自然有大用处。”
闻言,阿酥叹了口气,嘟囔道:“依奴婢瞧,应该是稳赔不赚才对。这位梁公子连个秀才都不是,若等他有出息,恐怕都得等到猴年马月了……”
考童生,考秀才,考举人,考进士,不论哪一关都有无数人耗费一生,一个平平无奇的寒门书生,砸钱在他身上,连个响都听不到。
“慎言,慎言啊。”
崔织晚摇摇头,想了想多年后一手遮天的梁阁老,越发觉得自己十分有远见:“那你就当我是闲着没事发善心好了,毕竟你家姑娘我就是这么和善友爱。”
“可您从前不是这样啊。”阿酥忍不住道。
“从前在冀州,表少爷买的孤本,您非要来折纸鹤玩,结果好好的古书全成了废纸,表少爷气得脸都白了……”
“再说去年,您非闹着要骑马,老爷不许,您就让四五个小厮跪在地上轮番驮着,拦都拦不住……”
“……”
喂喂喂!揭人不揭短,骂人不骂娘啊!
崔织晚听得冷汗津津,自己从前的日常实在是太作死,看来,她上辈子能成功长到十九岁,也算是祖坟冒青烟了。
开了春,梁追要去书院进学,崔织晚提心吊胆了许久,却并没打探到任何不好的消息。
白耀轩似乎已经将之前的事情抛到了脑后,毕竟他那样的人,变脸比翻书还快,估计早就不记得梁追是哪颗葱了。
崔织晚不由得松了口气,也是,书院里那么多人,只要梁追小心避开,应当不会出什么岔子。为了安心,她又缠着刘夫人许久,终于争得每月初一、十五去栖岩寺上香的机会,顺路便能瞧瞧那人的近况。
其实,爹爹和刘夫人都听说了她帮助一寒门书生的事情,可这事怎么听都是大好事,谁也不会多加阻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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