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子俩隔着木板闲聊,裴素丽说起假期安排,洗车行休息三天,但小工厂只休息一天,假期里除去晚饭,还另要准备午饭。“付双倍的工钱呢。”她略带兴奋地说。梁鹤洲不应声,低头洗菜,看着浸泡在水中的一颗颗水灵灵的红提,脑海里浮现出从前裴素丽吃提子的画面,那时候他以为,母亲会永远美丽优雅,捏着那红提的指尖会永远柔软细腻,洁白如雪。但生活的洪流无法阻挡,它逮住他们,他们无能为力,无可遁逃。梁鹤洲在厨房忙活,没有注意到外面的动静,等把菜都端出来,才发现裴素丽已经把衣服都洗完了。房子太小,只能在窗前拉了一条晾衣绳悬挂衣物,当做“阳台”。他把衣服晾好,两人一起吃了饭。之后他简单收拾了家里,回房间补觉。屋子里只放了一张单人床,窗下塞着一个长条的快递纸箱,里面存放衣服,其余什么都没有。原本他只准备睡一个小时,起来后做好蛋糕去送给燕惊秋,但一觉醒来已经是黄昏,摸出手机一看,通知栏里数不清的微信消息,还有五六个未接来电。他有些心虚,回拨过去,等待音还没响起就接通了。燕惊秋大约是火冒三丈了,厉声质问道:“你怎么说话不算话?说好给我打电话的!再有两个小时,我就要去竹林了!你在哪?!”他捏着眉心,“抱歉,我去不了,明天还要打工。”“梁鹤洲!我生气了!”他重重喘了两口气,又喊:“我真的生气了!”梁鹤洲握着手机,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停了片刻,电话被挂断了。他在房间里来回踱步,莫名焦躁起来,最终还是换好衣服出了门。他没有骑车,因为时间来不及,拦下一辆出租赶去燕惊秋公寓,到地方后在附近的糕点铺子买了一个小蛋糕,拎着上楼。按了三下门铃都没有回应,梁鹤洲以为他已经走了,正要离开,里面传出脚步声,伴着燕惊秋怒气冲冲的问话。“谁啊!烦死——”门被推开,最后一个字燕惊秋吞回肚子里。他盯着梁鹤洲,眼神幽幽,半晌,扑过来抱住了他。梁鹤洲瞥了一眼空旷的走廊,搂着他进屋。他应该刚洗完澡,头发湿淋淋的,带着洗发水淡香的水汽萦绕弥散,直熏得人心荡神驰。梁鹤洲心猿意马,推了推他,把蛋糕放在桌上,说:“抱歉,不能陪你了。”燕惊秋看看那蛋糕,又看看他,“这就是生日礼物?你就送这个?”他把视线落在别处,沉默不语,余光觑见燕惊秋耳廓一点点染上了红,显然气到了极点。果然,燕惊秋抬手把那蛋糕挥翻在地,奶油溅得到处都是,一颗草莓滚落到他脚尖前。一百六十块钱,就这么打了水漂。坐出租过来,也花了七八十。十岁之后,他就不过生日了,也再没吃过这么贵的蛋糕,所有超过十块钱的东西,在他这里都变成奢侈品。十块钱的十六倍,十几串红提,母亲一个人两周的伙食费,他一天的工资。燕惊秋不食人间烟火,当然不会明白。他本想解释,告诉他因为太累睡过了头,告诉他本想亲手做一个送来,但燕惊秋没给他机会。“你那个破兼职有什么好的?我早说了我可以给你钱,我花钱请你陪我出去玩,你都不愿意,你摆什么臭架子?”他在气头上,声音和言语比他自己想象的还要尖锐。梁鹤洲仍是沉默,木头似的呆站着,一动不动。燕惊秋冷笑一声,抓起桌上的钥匙跑了出去。不多时,楼下传来一阵跑车的轰鸣,梁鹤洲走到阳台看下去,燕惊秋上了其中一辆跑车。七八个男女的笑闹声,被跑车载着飞远了,汽车的红色尾灯在将暗未暗的寡淡天光中张扬地亮着。他回到客厅,收拾了地上的狼藉,那颗草莓他没扔,用水冲过后吃进了肚子里,很酸,酸得牙齿都在打颤。幸好燕惊秋没有尝。回到家里夜已经深了,小小的餐桌上摆着母亲留给他的红提,还有满满一大盆,几乎没动过。他在桌前呆坐了一会儿,回房拿了毛巾,打完水后站在门前的巷子里冲凉,就算是洗过了澡。房子太小,浴室是奢望,不管冬夏,回到这里的时候,他都是这么洗澡。他没有睡意,抱着足球出门,来到附近的小公园踢球,只待了十多分钟,毫无预兆地下起雨来。虽然雨势不大,淅淅沥沥的,但雨滴像针般锋利,扎在身上刺疼,阴寒的秋风直往骨头里钻。他只好回了家,半夜醒过来后浑身发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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