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隔这么多年,他再次体会到小时候被嘲笑“没有爸爸”时的孤独和无力感,重重压力和四面八方挤来的恶意之下,即便有了心理准备,生活也并没有想象中轻松。他暂缓了向母亲坦白的计划。燕惊秋成为唯一的慰藉。向众人公开两人的关系似乎填补了他的不安全感,他喜怒无常的情绪稳定下来,时常笑,撒娇要求什么的时候也很可爱。他仍是那么单纯,对区别对待不是视而不见,而是根本没有发觉,这样没心没肺的态度让梁鹤洲时常不由自主地发笑,同时也希望他能一直这么天真下去,不要沾染上俗世污秽的戾气。足球教练找梁鹤洲谈过一次话,他是个有些大男子主义的中年人,完全不能理解梁鹤洲的性向,但他维持着一个大学教师的体面,为梁鹤洲保留大多数的尊严。他没能调和足球队内部的矛盾,有时梁鹤洲不来训练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仍承认他足球队队长的身份。他提起比赛过后有几家俱乐部想要和他签约,让他回去考虑,又劝诫着说,多数人对这样的事情接受度仍然很低,希望他能低调一些,不要影响了前途。梁鹤洲沉默着,既不点头也不摇头。他已经考虑过,假如不能成为职业运动员也没有关系,他还是可以踢球,像教练一样成为老师,或者加入业余俱乐部。五月底,在教练的帮助下,有一家俱乐部和梁鹤洲达成了约定,商谈环节进入尾声,只等合同拟好双方签字。外界对他和燕惊秋的窥探欲也消减下来,生活稍稍平静下来一些。燕惊秋去参加了出国留学的考试,进考场前,梁鹤洲约好会在外面等他,可出了考场,乌泱泱一片人里,他根本没看见找不到梁鹤洲的人。他被挤着往前走,像飘摇风雨中的叶子,最后停在早些时候两人分别的地方,等了一会儿,周围人散得差不多了,还是没有梁鹤洲的身影。他觉得胃里坠坠地疼,浑身发颤,恍若入梦,忽然之间听到有人喊他,抬头看过去,梁鹤洲正朝这边跑来。“你去哪里了?”他感觉有另一个自己在说话,恍恍惚惚思绪繁乱。梁鹤洲说:“不是说天热想吃冰的吗?我去买冰淇淋,在店里排队等了一会儿,没看到手机上的消息?”燕惊秋摇头,紧抓着他的手。什么冰淇淋,他根本不想要。他本以为会好起来的,所有人都知道了他和梁鹤洲是恋人,这样就会好的,可是不安还是在,他变得不正常了,有什么一点点在逐渐崩坏了。随着出国日期的临近,他变得焦虑,暴躁,整夜地失眠,一看不见梁鹤洲仿佛就要哇哇大哭。梁鹤洲慢慢也发觉他的反常,做了很多,逃掉自己的课去陪他上听不懂的医学理论,每天晚上都早早借了火锅店的后厨做好他喜欢吃的东西带回学校,除了晚上不能和他在一起,白天几乎每时每刻都形影不离,百依百顺。有次在食堂吃午饭,他在窗口排队的时候,遇到几个女生,窃窃私语似乎是在议论他,他没特意去听,遥望着坐在桌边摆弄手机的燕惊秋,直到被她们叫了声“学长”才回过神来。“有事?”“没、没有……”另一人抢着说:“我们就是想跟学长说,我们支持你。”她拿出一把糖,二话不说塞进梁鹤洲手里,几个女孩子就跑走了。他没反应过来,再看向燕惊秋时,只见他怒气冲冲跑过来,一把打落了他手里的糖,咬牙切齿地说:“为什么要和她们说话?为什么要拿他们的糖?你不是我的吗?你不是说只喜欢我吗?”餐厅里小小的骚动起来,梁鹤洲抱着他道了歉,把糖捡起来扔进了垃圾桶。那天燕惊秋午饭晚饭都没吃,水也没喝几口,在图书馆看书的时候显得很焦躁,把书翻得哗哗响,又在笔记本上写写画画,又捧着电脑噼里啪啦地打字,打完又删掉。期间他说想喝水,梁鹤洲去倒了回来,发现书桌上堆满了带血的纸巾,握住他的手一看,大拇指的指甲被他撕咬得裂开,半截手指都被血染红了。他匆匆带燕惊秋去医务室做了简单的包扎。走出医务室已经很晚了,绿荫道上的路灯都灭下去一半,燕惊秋必须得回家,依偎着他,两人往校门走去。经过校门前那个巨大的日晷雕像时,燕惊秋突然踉跄了一下,险些摔倒。梁鹤洲搂着他,发现他在发抖,而且抖得厉害,脸色煞白。“不舒服?胃疼?”燕惊秋摇头,缓缓靠着雕塑坐下来,喘着粗气,断断续续地说:“鹤洲,我、我好害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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