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头望向车窗外,黑压压的乌云像是即刻便要将她吞噬一般,裹挟着凉风席卷而来。
乌云没有一丝空隙是白的,一如她的心,没有一处是暖的。
死寂的冰凉。
秋雨像是零零散散的碎玉,砸在车窗玻璃上,碎了模糊的光影。林瑜希一动没动,只掀了掀眼皮,眼睁睁看着淅淅沥沥的雨水转瞬变成倾盆滂沱。
雨点打在玻璃上咚咚作响,溅起朵朵水花。那声音,像极了珠子砸落玉盘。
林瑜希像是被抽去了浑身的气力,沉默地望着眼前的一切突变。
双眸空洞无神。
雨声渐渐大了,声音犹如擂着千面战鼓。林瑜希的胸口开始剧烈地起伏,起先眼角挂着的一株晶莹无声滑落脸颊,接着便像是断了线珠子,簌簌掉落。
她隐忍克制了这么久,终究还是没能控制住,俯身趴在方向盘上,借着雨声的掩盖,失声痛哭起来。
好像这样,便不会有人听见她的委屈和脆弱。
将情绪释放彻底,林瑜希坐直身体,在一旁的储物格里抽出一张纸巾擦拭了眼睫、颊边的泪痕,长舒了口气。
系好安全带,车子启动,缓缓地驶进雨幕。
路上因为暴雨交通堵塞了近乎两个小时,待她赶到母亲家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像是蒙上了一层密不透气的幕布。
听见敲门声,林母起身走到玄关,开门见到女儿的一瞬,又惊又喜,还带着几分担忧,下着暴雨呢,你怎么来了?
出去办了点事儿,刚好在附近,就过来看看您。林瑜希敛了眸底的沉郁,嘴角扯了一抹笑。
见女儿肩膀、头发上湿了一片,林母转身去洗手间取了块毛巾出来,快先擦擦,别着凉。
我没事儿。林瑜希笑着接过来,眼神注意到母亲别扭的脚步,拧紧了眉,妈,您脚怎么了?
这两天一直有点疼,脚踝处可能扭到了,也不知怎么弄的。林母没当回事,从冰箱里取了食材出来,问她:你还没吃饭吧?我给你炒两个菜。
妈,不用了,一会儿我自己做。您先去沙发坐下,我给您看看脚。
林瑜希暗暗叹口气,母亲总是这样,无论发生什么事都揣在心里不告诉她。想着自己的病情,她的心蓦地刺痛了下。
如果没有自己陪在身边,母亲日后该怎么办呢?
眨了眨湿润的眼睛,林瑜希低垂着头走进洗手间接了盆温水出来,我给您洗洗脚,然后贴片膏药,明天还痛的话,我们就去医院。
卷起针织衫的袖子,林瑜希蹲在母亲的跟前,替她脱了鞋子、袜子,小心翼翼地将脚放进盆里,垂眸问:温度还可以吗?
可以。
末了,林母像是又想起什么,悠悠的叹口气,说:小周向你求婚那天,我听着她父亲的意思像是不大同意你们俩。你有没有问问小周,事情处理得怎么样了?
闻言,林瑜希泡在水里的手指一顿,心像是被狠狠地捶了下,闷闷地痛。
嗯,她跟我说过,她会处理好。妈,您就别操心了,照顾好自己才最重要。
林母欣慰地点头,双眼微眯地盯着女儿看,倏地笑了,小周这孩子真是不错,那天看她维护你的样子,妈都被她感动了。看来她对你啊,是真上了心。
林瑜希手指撩起水细心地帮母亲清洗着,默默无言。
瑜希,你得好好调理身体,哪天叫着你韩姐一起去中医院开几副中药。林母语重心长,却没有注意到始终低垂着头的女儿颤抖的肩膀。
说白了,你和小周都是头婚,等你调理好了身体,婚后盘算着生个自己的孩子,总归是不一样的。
一瞬间,林瑜希大脑一片空白。
孩子?
林瑜希胸口骤然一疼,咬着唇不语,她怕一出声,便失了控制。
瑜希,怎么不说话呢?是不是周家父母
林瑜希深吸了口气,半晌才道:没有,就是听到您说结婚,觉得有点不太现实,毕竟我都这般年纪了。
林瑜希冲着母亲扬了扬唇,笑意却不达眼底。
林母一脸慈祥地抚摸女儿的脸颊,感叹,年纪再大,在妈眼里,你也只是个孩子。妈想看你好好的,看你穿上婚纱的样子,一定很好看。
林瑜希喉咙哽住,艰涩地说不出话。
晚上简单地炒了两个菜,母女俩坐在一起边吃边聊。偶尔,林瑜希侧眸看向母亲两鬓的斑白,心里坠坠得痛。
妈,有没有想过以后去养老院生活啊?林瑜希夹了块西蓝花放进母亲碗里,状似无意地提了句。
她怕自己万一手术不成功,母亲孤苦无依没人照顾。
林母闻言不由一愣,之前倒是也听楼下的邻居提到过养老院,说里面的工作人员打骂老人都是常有的事,我不想去。神情不自然地看了眼女儿,林母试探着开口,是不是妈给你添麻烦了?
没有,您别多想。我只是怕您一个人在家孤独,我平时上班又不能常来陪您。察觉母亲的忧心,林瑜希蹙紧了眉,算了,您不愿去就不去,回头我给您请个保姆到家里来照顾也一样。
话题到这儿结束,母女俩安心地吃饭。桌上的手机忽然响了,林瑜希瞅了眼,是周沫。
她迟疑片刻,接听,喂。
在哪儿呢?周沫的声音透着几分焦急。
林瑜希微微蹙眉,在我妈家,怎么了?
我在你家门口呢,敲了半天的门你什么时候回来?
我林瑜希偏头看向母亲,对方听出来是周沫,眼神示意她尽快回去。
挂了电话,林母就开始催促女儿,小周在等着你,桌子就别收拾了,快回去吧,路上注意安全。
妈,我把碗洗了,您腿脚不方便,不能久站。林瑜希抱着碗就要往厨房走,被林母夺下推着往玄关走,碗我坐着也一样洗,你早点回去,你们都忙,难得见回面,得好好珍惜。
林瑜希有些无奈,在母亲的眼里,她和周沫的感情似乎胜于一切。她大概是真担心怠慢了周沫,对方有一天会不要自己了。
手指不自觉地攥紧,林瑜希一阵怅然,到底是自己没做好,害母亲替她忧心。
***
大雨持续到晚上七八点便停了,湿润的空气透着几分草香。将车停好,林瑜希踏进电梯,浑身僵硬无力。
她其实,并没有做好见周沫的准备。
怔怔地站在电梯内出神,随着叮得一声,电梯门打开,林瑜希长睫颤颤,深吸了口气,才抬脚踏出电梯。
楼道里的灯倏地亮了,她抬眸,就看到周沫一袭黑色小西装静静地靠在墙上,白皙的下巴微颔,如瀑长卷发半搭在肩头,身姿挺拔,明艳动人。
指甲深陷进掌心,林瑜希站在原地遥望着她,幽冷的光晕笼罩在她的身上,自己则掩在黑暗里,像是被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硬生生地将她们隔离开。
听见动静,周沫侧眸,心心念念的女人近在咫尺,她心下一动,高跟鞋立刻在空荡的走道里有节奏地敲击出声音,一下一下鼓点一样落在林瑜希的心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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