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圆听到姜莞要去看砍头,兴奋地跟她告假:“女郎,那我那日能不能也出去啊?”
姜莞笑:“你若想去,一道去便是了。”
圆圆摸摸后脑勺:“我就不打扰女郎了,我爹也要出山,我和他一道就行。咱们村子里好多人那日都要去看热闹呢,我还是头一次出村子!”
“头一次出村子去看杀头啊?”姜莞上下打量她一眼,“死人有什么好看的,不如去玩。”
圆圆不好意思地笑笑,而后展现出从未有过的恨意:“原先县令欺压我们良久,村子里还因为他收那么重的税死了人,还有张家欺男霸女,我们都很恨他们。只有看着他们死了,才算给枉死的父老乡亲们报仇。”
零零九都被她这股恨吓了一跳,有些愕然,想不到平常看上去软乎乎的圆圆竟然还能这么恨一个人。
谢晦也看向圆圆,不明白她哪里来的情绪。
这是钱大人洗脑下的成果,他将百姓们过去痛苦的根源都推卸到两个恶人,也就是县令和张大人身上去。
实际上根源并不在此,但百姓们的仇恨已经转嫁到他们身上去。
只要将他们杀死,百姓就会感到出了一口恶气,以为过去的苦难已经结束,彻底安心,能够再度勤勤恳恳踏实种地。祁国也能自然而然地稳定下来。
姜莞倒很明白:“如今的陈县令过去和原县令以及张家走得都很近,陈大人该不该和他们一起去死?”
圆圆没想到姜莞如此口无遮拦,吓得忙四下看了一眼,生怕有其他人听到这话:“女郎,您可千万不能说这种话了。”
姜莞问:“为什么呀?”
圆圆一本正经:“陈大人是,是不同的。之前的县令还有张老爷都是恶人,陈老爷与他们混在一处,那是不得已而为之。他已经尽自己所能地庇护我们了,为我们补税。只可惜当时县令权力太大,他当时不过是个东家,并没有什么别的办法。如今他做了县令,巴中以后的日子一定能好起来的!”她话中充满希望,眼前仿佛已经是未来。
零零九听着圆圆的话,有些混乱:“或许圆圆说的是对的?陈大人可能与县令与张家都不是一路人。将这两个最恶的人给惩处了,说不定真能太平了。”
姜莞笑而不语。
谢晦依旧没什么表情,永远让人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杀头之日到来,巴中城人声嘈杂,锣鼓喧天。百姓们脸上带了丰足的喜悦,仿佛今天不是要看人杀头,是有什么重大喜事。
人们自发向菜市口去,喜气洋洋。沿街的商铺重新开起来,过去商铺不是张家的,便是陈家的。如今倒都成了一家,都是陈家的了。
张家垮台,城中有权有势的富商只剩下陈家。加之陈老爷搭上钱大人,在钱大人的默许下更是对张家铺子进行低价收购,终于成了巴中城一家独大的局面。
陈大人如今既是巴中城最大的官,又是巴中城最富的富商。尽管他要将每年盈余的七成都送到钱大人手里,但整座城的三成利对他来说已经足够。
前县令与张老爷经过这段日子的牢狱生活人一下子瘦了一半,精神亦衰弱不少。二人早已被告知今日是什么日子,是以并没有什么吃断头饭的心情。
尽管不吃这顿人也要死。
“快吃吧。”狱卒冷嘲热讽,“不然等下去了还要做个饿死鬼。陈大人心善,向来是看不惯有人可怜的。”
两个蓬头垢面的人听到一个“陈”字忽然抬头,不由问道:“什么陈大人?巴中哪里还有个陈大人?我怎么不知道?”
狱卒讥讽地看着二人,一拍脑袋:“你们还不知道啊,咱们巴中如今的县令已经成了陈大人了,今日就是他来监斩你们。”
“哪个陈大人?”两个人声音都变了,隐约知道,却又不可置信。
“还有哪个陈大人?”狱卒的表情变得奇怪,“当然是你二人最为熟悉的那个陈大人了!”
“凭什么我二人下狱杀头,他反倒为官!”质问声声。
狱卒反倒为二人的不平感到疑惑:“你们自然是不一样的!你二人处处压迫我们平民百姓,而陈大人则是为我们百姓着想的青天大老爷!”
两个人这才知道他们为何一直等不来陈老爷下狱,原先他们还以为他是散尽家财躲过一劫,却没想到他已经青云直上,做了大官!还是踩着他们的尸骨做了大官!
前县令和张老爷又气又恨,竟没早早看出这人狼子野心,被他摆了一道,尽给人做了嫁衣!
他们哪里还有心情吃什么断头饭,几乎要被生生气死在牢里,直到被上了枷锁带去杀头,关在囚车里在街上巡游,面对着百姓们的诸多谴责时他们才清醒过来。
他们开始疯狂呐喊,试图让百姓知道陈大人与他们是一丘之貉:“你们的陈大人与我们根本就是一路人!过去压迫你们的桩桩件件都有他参与!”
姜莞戴着帷帽,在轻纱下轻笑:“真蠢。”
谢晦做出判断:“他们说的是实话。”
“已经晚了。”姜莞微笑,“百姓不会信他们这话,甚至更加觉得是这些人坏,要拖陈大人下水。”
果然人群中只有嘘声。
“看,这些恶人死到临头还要攀扯好人。”
“是啊,我们难道不信陈大人的话,要相信这些害我们人的话?”
“恶人就是恶人!快将他们的脑袋砍去,省得再妖言惑众!”
……
原县令和张老爷看着百姓们全然不信的模样一下子茫然了,他们这会儿说的都是实话,怎么又没人肯信了呢?
那陈大人确实不是个好的,过去害人的桩桩件件哪样没有他参与?只是他惯会装无辜,难道真就不关他事了吗?
在这份茫然中,囚车驶入菜市口,二人被从车上拽下,押着在台子上跪下不得动弹。
远处高坐的监斩官赫然是他们再熟悉不过的一张脸。
陈大人学了钱大人的神情,和气地问他们:“还有什么遗言,快说了罢。”他这副不以为忤的态度重新激怒二人。
台上一片骂声。
来观刑的百姓们同情起陈大人来,能叫这两个恶人这么骂,他们可不是死敌吗?这就说明陈大人和他们根本不是一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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