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会耐心地回答圆圆和谢明笨拙的问题,并在最后笑嘻嘻地补充一句,是骗你们的。
完全是她的风格。
譬如谢明刚问了她富贵人家的夫人为什么看上去不会老。
谢晦觉得这是很蠢的问题。虽然谢明是他的弟弟,但问出这个问题,还是很蠢。
不必干活、不用忧心明日、有人伺候又有物力财力支持,自然是老的比旁人慢。
然而姜莞却因为这个问题笑得更加开心,所以他止住自己解答的动作,专心看向她。
她努力敛去脸上笑意,试图让自己看上去正经一点,未果,只好翘着唇角道:“因为她们都是喝人血的!”
圆圆和谢明大吃一惊,大叫出声:“什么!”
姜莞反倒因为他们信以为真的态度而逼着自己不笑出声:“真的,她们只喝男孩的鲜血。因为男孩的血阳气重,阴阳调和,人就能长生不老。”
圆圆看向谢明,眼中露出好奇之色。
谢明吓得瑟瑟发抖:“我的血不好喝!”
姜莞拿腔拿调:“没关系,药也不好喝,再难喝不是照样可以捏着鼻子一口喝下去?”
谢明险些从凳子上抖下去。
谢晦一把摁住他,刚要同他解释,就听到姜莞哈哈大笑:“这么离谱的话怎么会有人信啊?”她眼泪都笑出来了。
谢明呆住,抬头傻乎乎地看向一旁扶着狂笑的姜莞,才意识到自己被骗。他羞窘又无奈,对姜莞无言。
姜莞笑嘻嘻:“笨死了,笨死了!”
圆圆跟着轻轻笑起来。
谢明也觉得自己的反应好蠢,不由得拍拍自己脑门跟着笑起来。
谢晦该合群地笑的,但是在姜莞面前他不必如此,便依旧无甚表情地坐在原处。烛火同样将他变得柔和,只不过因为他没有感情,他眼中依旧是冷淡与高不可攀的疏离。
姜莞在语笑嫣然中回头看他一眼,或许出于礼貌对着他笑笑。
谢晦便再度不受控制地扬起一个僵硬的笑容来。他很快意识到这个笑并将之收回,因而这个笑容不过是昙花一现,存在时间短得近乎于无。
三个人越说越尽兴,幼稚地要比着守夜。
圆圆和谢明到底年纪小,加上从没在这么暖和的房子里待过,二人很快昏昏欲睡,不久便趴在桌子上睡着了,脸上还挂着酣甜的笑。反倒是身体一直“不大好”的姜莞倒很能熬,一直精神奕奕。
姜莞用口型指挥着谢晦让二人一人睡床,另一人睡榻地安置好,而后对他指了指门。
谢晦会意,就见她钻到屏风后飞快地换了衣裳,又穿戴好斗篷,轻手轻脚地向门外去。
谢晦跟着她走,从未见过她这样的一面。但他知道她在今夜是开心的,所以才会有今夜纯稚的一面,像是天上的月亮一样皎洁。
很久之后他才知道她今夜的确是开心的,她很开心要在他心上捅上一刀。纯稚也是假的,都是她骗他的。
但此时今夜依旧美如幻梦,连老天也识趣地送来簌簌白雪,二人一推开门见到的是天地间一片银装素裹,清寒月光被雪覆盖的大地反射出大片大片的白茫茫,竟成了人间罕见的美景,明明是在夜里,地上却是亮的。
姜莞一脚踏入雪中,雪直接没过她枣红色羊皮小靴子的鞋面,雪地被她踩得嘎吱作响。她站在雪中转了一大圈,双臂张开像在拥抱天地。
“下雪了欸!”姜莞的眼睛亮晶晶的,不过今夜没有星星,做不出比较。
谢晦看到雪想到的除了诸多咏雪的诗词外,便是来年收成应该会好上许多。他识趣地没讲自己的想法宣之于口,以免打扰到她的兴致。
他只是默默走到她身边,为她将兜帽拉起来戴好,而后退到一旁看她提着裙子在雪里跳来跳去。
姜莞忽然背过身去,在雪地上忙碌起来,还不忘恐吓他:“我还没说好时不许过来偷看,听到没有!”
谢晦当真听她话便纹丝不动地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仿佛那是一件非常有趣的事情。
姜莞几次三番回过头防备他见他真的很老实地一动不动,撇撇嘴:“你好无趣,不让你偷看你就真不偷看了。”
谢晦品起她这句话的意思,料想她应当是希望自己上前一看的。
然而他刚要动,她便仿佛身后有眼般立刻转过头来,一脸得意:“就知道你人不老实,竟然还想着偷看,被我抓住了吧!不许动,不然我日后不理你了!”
零零九终于见着什么叫怎么做都是错了。
谢晦这下真一动不动,只有眼睛在眨,雪很快落满他的发间肩头,衬得他像只雪人。
姜莞忙活完回头吓了一跳:“你怎么真的一下也不动啊,都要被雪埋起来了。”她说着不忘咳嗽两声以示柔弱。
零零九:“你说他要动你就不理他了,他哪里还会动。”
姜莞在心中一阵恶寒:“快别说这些!”
谢晦依旧没动。
姜莞明白了:“好了,你可以过来了!”
谢晦这才动动,将身上的雪抖落,慢慢向着姜莞过去。他站定,只见院子里的雪地上赫然是两个大字。
姜莞。
他明白这是什么,忽然觉得大家说的话或许没错。
日子是在一日日地变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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