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新的皇帝他们毫不了解,纵然他们可能一辈子也见不到皇上,但新皇上的任意举措都会影响他们的生活,他们一无所知,便惴惴不安。
要是姜琰不死就好了,他们宁愿生活在水深火热一成不变的环境中,也不愿意有所改变。
身份高一些的富商大贾已经在推测新任皇帝会是谁,但想了半天也不曾想到皇家有合适的人选。
有门路的便向在朝为官的大人家中打探消息,想听些关于新帝的口风。然而传回来的消息都很让人摸不着头脑。
官员们含糊其辞,并不肯说是谁。
群臣缟素,服麻衣白衣,纷纷向宫中赶去。
禁卫军已然归来,命各家各户穿麻衣白衣,禁舞乐,服国丧。
人们看到忙忙碌碌的禁卫军才有了些真实感,后知后觉皇上是真的死了。
无论是真心还是假意,京城中实实在在是一片痛哭之声。
百姓们也不知是真在为姜琰之死伤心,还是在哭自己不确定的未来。
灵前同样是一片哭声。
姜琰并未如其他皇帝那样早早准备遗诏,大约一开始他想的是和祁国一起完蛋,也不会有下一个祁国皇帝出现,自然没必要再留遗诏。
灵前原该宣读遗诏,此时也只能读他留下的那道简短的禅位诏书。
当朝太傅如今空缺,便由大太监李愚代为宣读。
旨意上寥寥数语翻来覆去都是同一个意思,即姜琰要传位给姜莞,听得下方跪得一眼望不到头的百官更是心梗。
姜莞跪在最前,朝服尚未量身定制,便显得宽大无比,衬得她仿佛十分柔弱。她微低着头,静默地听着上方宣读,神情冷漠,毫无任何哀愁之色。
大太监宣读完毕,姜莞双手接旨后不急不慢地站起转身,由背对变为面向众人。
她起来了,大太监才唱道:“诸大臣起身!”
大臣们这才从地上起来,垂首而立。
“行君臣之礼。”灵前即位的流程十分简单,不过走到这一步也已经是确立了君臣名分,待丧期一满再补办登基大典就是。
国不可一日无君。即日起天下百姓都该知道皇上是谁。
百官一默,心中不情不愿,却也只得一个个跪拜行大礼,口中念道:“拜见陛下。”
姜莞俯瞰诸人,分明是故意迟迟不开口,让人跪在地上俯首帖耳折磨人玩。
人们气得眼前发黑,又不敢扰乱丧仪,只好咬牙忍着。跪在地上以头贴地是个不容易做的动作,他们坚持一会儿便两股颤颤,浑身打哆嗦,在心里将姜莞骂了千万遍。
良久,姜莞才闲闲开口:“起来吧。”
大臣们忙不迭直起腰板,却没有重新站起,因为接下来还是要跪的。
群臣入临,哭吊皇上。
下方很快传来哀哀哭声,大臣不愧是大臣,连哭都听起来那样真心实意,仿佛有多舍不得姜琰。
也可能是他们真心很舍不得姜琰,毕竟姜琰一死,就轮到女子即位,大人们怎么能忍受一个女子踩在他们头上呢?
若要他们来选,他们定然会选姜琰而不是姜莞。
姜琰再差劲也是个男人,而无论姜莞做得多好他们也不会信服的。
一片哭声中,不哭的姜莞格外像个异类。她敷衍都懒得敷衍,面无表情地跪在原处,只差在后背上贴个“在混时间”的条儿来昭告众人她在做什么。
零零九听着各类哭声,浑身发麻,又问姜莞:“姜莞,你不装着哭两声吗?”文武百官此时盯着她的一举一动,她的任何小错处都会被人无限放大,当作攻击她的理由。
姜莞:“我都做皇帝了,天下我最大,干嘛还要装哭!”
她过于理直气壮,让零零九都不由得懵了一瞬。是啊,她都当皇帝了,干嘛还要装着做什么。
“可是……”可是百官大约会以此为由大做文章。
但零零九想了想也实在轮不着姜莞怕谁,大家不怕她就已经是她的恩赐了。
零零九这么想着,下方悲恸的大臣们也在这么偷偷交头接耳。
众人虽然跪得十分分散,但在巨大哭声的遮盖下,低声说话也并不是很难。
“皇上怎么跪在那里一动不动,可哭了么?”
“便是抽泣肩膀也要一耸一耸,她跪得那么平,哪里是哭了的样子。”
“她刚刚行大礼时刻意作弄我等,这样恶劣的人,又哪里会掉眼泪。她看着我们狼狈没笑出声就是好的,还哭……”这个倒是无意间说中了姜莞的脾气。
……
朝臣们装模作样地哭两嗓子后又热烈说起闲话。
“姜家人都是一样的冷血无情!她身为女子,连女人都有的柔软心肠也没有,她是个异类!”
众人沉默,很同意这种说法。
姜莞不哭姜琰,同样刺激了他们的脆弱神经。她凭什么不为男人掉眼泪?当他们发现她毫无哀色,敏感地又被她冒犯到了。
“那便弹劾她……”官员们绞尽脑汁地罗列罪名试图说她做得不好,但是也没哪条律例规定丧仪不哭是大错。他们可以从道德层面谴责她,但因为这一条就弹劾她也实在是太小肚鸡肠。
然而姜莞怕他们谴责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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