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叫我一直留意的消息又出现了。”姜曦双手呈上奏折。
姜莞接过,淡淡一扫,复又合上,递还给姜曦:“将我那两道旨意发出去吧。”
“是。”姜曦接回奏折,为她将多年前就准备好的两道圣旨发了出去。
奏折上是陇西县令絮絮常事,其中十分矜持地提及城中发展如今有些过速。因着与晋国相邻,陇西与晋国的贸易往来也更加密切,因此陇西城中手工业发展迅速,甚至到了人手缺少的地步。
这实在是很甜蜜的烦恼。
陇西县令又在奏折中提出城里的解决方案,即雇佣人手。
雇佣并非陇西首次提起,早在一年前已经有安平及早期安平化的城市提出过。一年之中此言更是屡见不鲜。
过去姜莞曾与沈羞语说起思想尚不成熟,不是时候。如今她设想周全,也到了时候。
祁国平稳发展,陛下许久没有发布过大政令,如今一出手便是两条,叫祁国一阵动荡。
一条是关闭牙行,禁止买卖人口,买卖双方一经发现皆斩首示众。
另一条是自即日起祁国内不得再签卖身契,以雇佣关系替代。雇佣双方签订契约只规定做工,与人身自由无关。过去签订卖身契者攒够赎身钱便可赎身。
这两道旨意涉及利益重大,上至姜莞自己,下至黎民百姓皆要受到各种各样好的坏的影响。
旨意一下,折子如雨向宫中递。
文武百官如今家中还有许多下人,废止卖身契他们日后让谁伺候。
然而姜莞对纷纷扬扬的折子视而不见,直接以身作则,与宫中乐意继续做工的宫人们签订做工契约。
宫人们签订了要在宫中做多少年的契约,尚还有些云里雾里,反应了好久才意识到这契约是完全利于他们的。他们不必卖身给宫中,做够了签订的年数可以续约,也可以出宫做别的亦或是养老。
有姜莞做榜样,朝臣们发现原来并不是不叫人伺候他们,而是换个说法,不少人放下心来。
但姜莞的政令带来的最大影响从不是立竿见影的,眼下看是还以人身自由,只要持续下去,人人做工有了钱,谁还愿意做伺候别人的下人。
百姓们是最朴实的,却也是最聪明的。他们有着狡猾地直觉,能粗略地分辨出对他们好与不好。
姜莞的政令十分好懂,且如今并不是什么缺衣少食的年代,百姓全然不必卖儿鬻女,不一辈子给人做奴仆难道不是好事么?
于是便造成了民间感激,中上层反对的局面。
但数十年执掌政权,女皇已经将百官把持在手中,令行禁止,说推行什么就要推行什么。她从不反对人人抗议,尊重每一个人表达的权力。
只不过大家说不说,与她听与不听,采纳与不采纳完全是两码事。
在祁国,不止女人的权力越来越大,百姓的权力也越来越大。
女皇却渐渐老了。
纵然她是个很能与时间较劲的人,但自然规律不可逆转,她必须顺应天时。
八珍为她梳发,眉头忽然一跳,偷偷摸摸地从她头上拽下一根白发。
姜莞立刻察觉:“长就长了,你拔它做什么?”
八珍吓了一跳,这位在宫中说一不二的大宫女难得露出些局促:“被陛下发现了。”
姜莞白眼:“我头皮疼。”
八珍便不好意思地笑了。
姜莞伸出手:“给我看看。”
八珍犹豫一瞬,还是将拔下来的白发交付在姜莞手中。
姜莞捏着头发翻来覆去地看,最后将之往桌子上一丢。
零零九:……
她揉了揉有些发痛的头皮:“叫姜曦来,我要交代后事!”
零零九:“这只是一根白头发。”
姜莞气势汹汹:“这根白发意味着我为祁国付出良多,我要享受!”
零零九头晕目眩,差不多明白为什么皇帝但凡到了晚年总要有些昏聩之举。
姜莞不止叫了姜曦,还分别密召沈羞语、谢晦等如今在朝中很有分量的九位大臣相见,六女三男。
大家却有相同的反应,皆被姜莞气个半死。连向来冷静自持的谢晦也难得露出怒容,最后还是无奈答应了她的要求。
女皇仿佛也无法避免年迈昏聩,竟然要大兴土木,广招民夫。
臣民们一再劝谏,她仍置之不理。
百姓们如今思想很是开阔,不再像过往那样逆来顺受,同样对此很有怨言。
若为陛下好大喜功而修土木,他们是万万反对的。
似乎因为自身地位的上升,以及自我意识的觉醒,陛下如今在他们心目中也不似过去那样是天是地,需要无条件遵从。
人们更有了批判力,通俗来讲更加没有自我牺牲与奉献意识,这当然不是统治者乐见的,却是姜莞乐见的。
初熹五十年,朝中最具实权的九名大臣联合入宫向陛下劝谏,痛陈利害关系,劝陛下回心转意,史称五零事变。
陛下仿佛被当头一棒呵醒,痛哭流涕,深以为自己做错事情,并从中吸取经验教训,当夜将这九人分为四五人两组,四人者称上院,五人者称下院。
女皇慷慨地将权力赋予上、下院,上院司法,下院行政,女皇依旧存在,司法与行政行为通过需经由女皇批准方可实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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