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宴听到这话倒是笑了:“我确实有迁出镇上书院的打算。若不出意外,明年正月就启程。”
“哦?”苏楠修没想到徐宴早有打算,“徐学友去的是哪家书院?”
徐宴于是便说了书院的名字。
苏楠修听完眉头就蹙起来。
他看了看徐宴,嘴角抿了抿,还是选择了直说:“这家书院确实鼎鼎大名,历届都是能人辈出。只是徐学友,有句话我说了你也莫怪罪,且听我说。豫南书院乃是才子之乡金陵的顶门楼招牌。能被招收进去的学子少之又少,且进去的大多是达官贵人之后。不是说豫南书院不招寒门学子,只能说,寒门学子能迈得进去的大多都是有相首之才最少也是名声在外的才子。你若是孤身一人去求,实在够呛。”
徐宴眼眸低低地垂下去,遮住了眼眸细碎的幽光。他没说自己早有推荐信,淡淡道:“总得去试试。”
苏楠修见他这么说也没泼冷水,只留了句:“若豫南书院不成,你上京城定国公府寻我。京城好的书院很多,我总会替你安排。”
徐宴心里一动,抬眸看着他。
苏楠修也不闪不避,微微含笑地与他对视。
话里的意思和苏楠修如今的身份不言而喻,两个男人心照不宣,徐宴不清楚他是怎么跟勋贵家族搭上关系,但苏楠修的好意,他自然领情:“那便在此谢过苏学友了。”
“也别苏学友,徐学友了,”话都说到这份上,苏楠修又道,“宴哥儿也别生分了,唤我安宁吧。”
徐宴还未取字,听他这么说,应下了这声‘宴哥儿’。
两个男人都不是话多之人,话及此,已经算将要交代的话都交代完了。此时端坐着,便有些沉默。
正当此时,门外传来嘟嘟两声敲门声。苏毓的年夜饭忙好了,也特地去屋里换好了衣裳。就等着里头的徐宴和突然造访的客人出来。
徐宴一听这动静,眉心就松弛了下来。
苏楠修见状忍不住心中诧异。当年在书院,苏楠修虽不与人来往,却是听过不少传言的。徐宴惊才绝艳又天生一副秋水为神玉为骨的好相貌,书院里关于他的传言自然就多。外头传得最多的,便是徐宴此生极为厌恶家中出身低贱的妻子。平日里从不提及,更甚少允许她踏入书院。现如今看来,似乎不是那么回事?
眼看着他起身,不紧不慢的步子都迈的快了许多。伸手便拉开了门。
果然,门外站着一个纤细的女子。
苏楠修没看到脸,光看到一个侧影。凹凸有致,十分窈窕,但大半的身影被徐宴给遮挡住了。苏楠修瞧不见人便在心里道,看来这徐宴不仅不厌恶,反而甚是爱惜呢。
苏毓是听不见,听见了估计都要笑了。徐宴这厮哪里是爱惜她,根本就是为了开饭!
一道清脆爽利的女声冒出来,理所当然地吩咐徐宴做事:“饭菜都备好了,你先带乘风去放炮竹。”
徐宴点了点头,然后偏过身,将身后的人让出来,十分自然地介绍道:“毓丫,这是我同窗好友苏楠修,从京城来。安宁,这位是内子。”
苏毓没想到来的是一个大帅哥,都愣了一下。心道,果然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徐宴这厮一道来往的人,就是比旁人要出色许多。不过模样再好也比不上徐宴这厮惊人,见多了徐宴,她这会儿再看旁人就没那么有惊艳了。
学着镇上妇人的姿势,苏毓低下头,给他行了个平礼:“苏学友。”
苏楠修却在惊鸿一瞥看到苏毓时怔忪了一下。
徐宴眸光一动:“怎么了?”
苏楠修又看了一眼苏毓,这会儿就只看到她的头顶,再看不到脸。见徐宴问起,他摇了摇头笑道:“无事,只是觉得嫂夫人瞧着有些面善。”
徐宴笑了笑,淡淡道:“内子与乘风有三分相似,见多了乘风,自然就面善。”
苏楠修一想也是,便将这事儿放下了。
第二十章
徐家的炮竹从来都不是重头戏, 徐宴性子静,徐乘风也学了他爹一身老神在在的习气。旁人家放个炮竹又小又跳的,一团热闹。徐家这边就是徐宴弄跟长杆子撑着炮竹,慢吞吞地从下面点了火。然后随着一身硝石灰气味飘出来, 父子俩就一大一小面无表情地站在院子里看着。
炸完了了事, 父子俩回井边仔细将手洗净再不紧不慢地回堂屋坐下, 等着开饭。
苏毓:“……”行吧, 无趣的父子俩。
苏楠修在一旁看着觉得这家人很有意思, 见父子俩被女主人瞪了也不在意, 不免又道传言不可信。
“既如此,那便都上座吧。”苏毓一张口,那就是在家当家做主的架势。
说着, 指使徐宴父子俩将灶上温着的两盘菜端来,自己堂而皇之地就在桌前坐下。
她心里可没有什么女子不能上桌的概念。虽说在这乡下,尤其是王家庄里,惯来来家里来客人了,女人和小孩儿是不能上桌的。但王家庄这习俗到了苏毓这,就完全被她给舍弃了。毕竟若徐宴敢让她去灶下吃饭,她便会让所有人吃不上饭。
徐家不算是殷实, 但也不寒酸。早年徐氏夫妇有能耐, 挣出了五间宽敞的大瓦房。屋里若拾掇得干净,那些个破烂扔一扔, 其实还挺宽敞。尤其苏毓还往家里摆了好些颇有意趣的花艺。是的,苏毓在插花一道上很有一手, 尤其擅长华族古典插花。因为是过年,她恰巧有闲情逸致,弹尘那天还顺道插了花。这般看来, 住在这里还颇有几分采菊东篱下的清幽。
徐宴与苏楠修对视一眼,见他眼中止不住的赞赏,不免笑了:“内子折腾些小玩意儿,见笑。”
苏楠修摇头:“十分有意趣,嫂夫人贤惠。”
苏毓听完眉头一翘,大大方方地谢过他的赞赏。然后又让徐乘风布好碗筷,正好开饭。
天色越发暗沉,抬头看去,早已不见天光。寒风又吹起来,今年的冬日似乎特别多雪。徐宴转身去屋里取了些蜡烛回来点上,屋里立即就亮堂起来。
一桌子九个菜,比先前打算的多一道汤。大冬天的怕汤凉了不好入口,苏毓是整个吊罐端上桌,还特意拿个小炉子垫在底下,以防等得久。
苏楠修被国公府接回去这两年,食不厌精脍不厌细,什么珍馐美味都尝过。但瞧着这鱼,是用咸菜煮的,不免有些好奇。见徐宴父子俩下筷子多,原本抱着尝个味道权当是给女主人面子。只是这一放进口中,他眼睛明显亮了。
又酸又辣,入口爽滑,极为开胃。虽比不得他在国公府吃得那些鱼脍精致,但刁钻地对人胃口!
这一筷子下去,苏楠修对桌上的菜期待就高了。
头回吃也不晓得哪个味道好,于是端看着徐宴。徐家虽没有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但徐宴父子都是吃饭不多话的人。苏楠修尝了鱼觉得好,也就跟着父子俩下筷子。
这不一眼就瞧见了桌上那盘卤下水?这年头不管乡下人还是达官贵人,确实甚少有人吃肠子下水这些腌臜物的。苏楠修在徐家的桌上瞧见了下水自然是稀奇。不过他虽是豪门出身,却流落在外多年。看见卤下水倒也没也觉得冒犯,只是避着那盘菜罢了。
他不吃,却见父子俩对那份卤下水也青睐得很,心道真这么好吃?便也跟着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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