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人乐呵呵离开,苏毓发现隔壁张家似乎在闹什么动静。里头大吵大闹的,有人在哭。她立在门外远远地看了会儿,没有进去凑热闹。张家的院子里聚了不少人,不知是亲戚还是梨花巷子左邻右舍的人,真叽里呱啦地说着,吵闹得厉害。
张家婶子人也回来了,不晓得发生何事,两腿岔开地坐在地上就在闹。一边嚎啕大哭一边就摔盆摔碗的张嘴就在骂。也不晓得她打哪儿听来的乱七八糟骂人的话,苏毓听了都觉得污耳朵。
收回视线,正准备关门呢,就看到张家院子里出来一个妇人。
这人苏毓认得,那日苏毓指桑骂槐,她是其中之一。
此时这妇人看到苏毓眼睛就亮了。也不顾上回被苏毓阴阳怪气地说得差点没哭,凑上来就开始八卦:“你不晓得吧,张家那秀才公糊涂啊!为了三十两银子,将张家那如花似玉的二姑娘就卖了!给个死了三任老婆的蛮子做媳妇儿,这得多狠的心啊!”
“……”苏毓实在不晓得是这事儿,冷不丁的听到,不晓得该做出什么表情,“哈?”
“看样子你就是不晓得!”那妇人见苏毓一脸懵就打开了话匣子,嘴里的话跟倒豆子似的哗啦啦地往外倒出来,“哎哟,也是作孽哟!摊上那么个爹!前头的那个姑娘才卖多久?这后头这个小的也要卖!”
苏毓:“……”搬来的迟,对张家的事情还真不清楚。张家有三个孩子苏毓是知晓的,两个姑娘一个儿子,大姑娘一年前出嫁了,张家就剩个姑娘和不知事儿的小子。
“也对,你们徐家搬来迟,不晓得。”妇人明明嘴上说得可怜,话里话外那神情都是幸灾乐祸,“张家秀才公都靠科举有十来年了。十来年里,三年一次,他次次落榜。学了这么多年没见本事,倒是脾气一年比一年大。脾气大,还爱酗酒,一在外头受了气就酗酒,回来打女儿打媳妇儿。别看着张氏整日里嘴碎,其实大家伙儿里就属她日子过得最不如意……”
说着,她还瞥了一眼苏毓:“你也莫怪张家的总背后说你。她那不是日子过得苦,没法子么!”
苏毓听着听着就:“……”所以?
“往日大家日子都过得苦,谁也不必谁好太多,没人比较着就还都能过。你家搬来就不同了,徐小相公那条顺盘靓的一个大才子站出来,皮相、学识、人品样样都拔尖。偏生人有虔诚,还是个好脾气顾家的。你们俩家这么对着住,她家日日从旁看着,可不就心里酸涩得厉害?”
斜了一眼苏毓,似乎有些怪苏毓不大度不体谅人,“人家日子都那么苦,说你两句过个嘴瘾儿又怎么了?前头一个姑娘卖给铁匠,后头一个怕是又要卖。大家伙儿都可怜她,你怎么就不让着点她?”
苏毓十分无语:“……她日子苦跟我有什么关系?”
“你是不晓得啊,张氏原本还打着给张二姑娘找个好婆家的念想,这下打水漂了……”她上下扫了一眼苏毓,那眼神古里古怪的,仿佛苏毓做错了什么似的叹气:“这人啊,还是的敦厚点才讨喜。”
她这话说出口,味儿怎么就这么不对呢?苏毓都有些目瞪口呆。
原本就没打算看热闹,是突然凑上来一个人说话,她出于礼貌才没关门。怎么听着听着,苏毓都觉得这人在怪她:“你是不是弄错了?”
苏毓气笑了,“要卖张二姑娘的人是她的亲爹,可不是我!”
“那不是你先败坏了人家姑娘的名声,叫她嫁不出去?”那妇人理所当然。
“我何时败坏她家姑娘名声了?”苏毓有点没搞懂这里头的歪理,“她家姑娘自己行为不检点,觊觎我家相公,我难道还不能管?”
“你看看你,就算是管,也不该那么说人家啊!好歹是未出阁的姑娘,还指望着好名声嫁人呢!”那妇人觉得苏毓简直就是恶毒,到这时候了还推脱的一干二净,“你那么一说,人家媒人打听到了,谁还乐意替这姑娘做媒?若非被这么一耽搁,张家那秀才公能将主意打到张家二丫头头上?”
……这神奇的逻辑。张家秀才公要卖自己的女儿,不去怪这当爹的无情无义,反倒来怪苏毓不讲情理?她那是存心给个未出阁的姑娘难堪?不是张家姑娘自己给自己难堪?
苏毓都要被这神奇的逻辑给弄笑了:“那你真这么想,我也没办法。我这人就这心直口快,旁人怎么做呢我就怎么说。比如你此时看着替张家说话,那嘴角都快翘上天了,我看到了也这么说。”
苏毓说得还挺大声,张家院子里的人都听到了,“你既然想笑,就笑吧,我又不会笑话你!假惺惺的去看热闹,还装得一幅好可怜的样子,其实也怪恶心的。”
苏毓说完这话,凑上来说话的妇人的脸立即就黑了:“你!”
“我怎么了?”苏毓见张家那边人都看过来,“张家秀才公心狠卖女儿,跟我可没关系哦!她二姑娘做了什么我且不说,他家大姑娘可没做错事吧?人家名声好好的,不也被爹拿去换酒钱了?你要是正可怜人家,不若你拿了那三十两,将张家二姑娘买回去做媳妇儿。我记得你家里有个十三岁的儿子吧?”
苏毓口吃清晰,说得又快又清楚:“女大三抱金砖,张二姑娘比你家孩子大三岁,娶回家刚刚好。”
这说风凉话的人被噎得眼睛都翻了白,急起来就喝道:“谁要娶她家那不检点的二女儿啊!我家松儿将来是要考科举的,你可别败坏我家松儿名声!”
这话一说完,张家地上坐着哭的张家妇人就火了。爬起来冲出院子就扯住了这妇人的头发。
苏毓一把将门甩上,外面女子撕扯尖叫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不一会儿,就听到张家二姑娘撕心裂肺的哭喊,还有张家妇人夹杂了脏话的哭喊:“张志成,你个杀千刀的!卖了一个女儿还不够!你到底是不是人!”
嘈杂的声音从近到远,苏毓深沉吐出一口气。告诫自己,不要多管闲事。
第七十一章
张家的二姑娘被送走, 之后就再没在张家见过总站院头巴望的姑娘。张家妇人沉寂了好些日子,据说这段时日在跟张家秀才公哭闹。听说被张家秀才公打了几巴掌,又踹了几脚之后, 抹着眼泪又开始出门接活儿了。女儿虽然被卖,儿子还在。家里三张嘴不能都扎起来不吃饭,日子还得继续。
苏毓从旁看着, 心情十分复杂。
张家的秀才公, 不高, 比苏毓高半掌的样子。苏毓才多高?一米六五上下。他比苏毓高点,至多就一米七。长着一双尖细的眼睛, 看人眼神躲闪, 很浑浊。人也瘦麻杆儿似的。比起张家妇人膀大腰圆的,苏毓觉得这张秀才她上去都能一手推到。
可就这样的人, 在张家说一不二。那在外十分泼辣的张家妇人被他拿捏得死死的,挣钱养活家里不说,还得忍受他的拳打脚踢。女儿接二连三被卖也不曾反抗, 逆来顺受。
不过自这日之后,张家妇人似乎将这笔账算到了苏毓的头上。她不怪相公喝酒卖女儿, 反倒怪苏毓坏了张二姑娘的名声。害得她家二姑娘没能早早嫁出去, 这才给了张秀才机会让他卖女儿。
苏毓:“……”对这种逻辑就感到神奇,一种不知该说什么的无语。
转眼一晃儿,四月份就过去了。五月一到,天儿便渐渐热了起来。
虽然还没到盛夏, 但苏毓觉得这天儿到了盛夏估计会热死人。看来古代热死人的事儿应该不是假的, 才五月就已经这么热了,更何况六七月份。梨花巷子里住的家家户户院子里有树,绿树如茵看着好看, 只那蝉鸣声一起才真真儿闹得人心慌。
五月初五是豫南书院考核成绩放榜的日子,也是学子们家眷去书院的日子。一大早苏毓便起来特地收拾打扮了下。不得不说,妆化多了,苏毓觉得自己如今越化越自然了。
等她收拾好了出来,婉仪小媳妇儿见到她眼睛蹭地就亮了。今日婉仪小媳妇儿也好好收拾了一下。小媳妇儿杏仁眼,娇娇怯怯的。平日里不收拾打扮也看得出清秀,这会儿拾掇出来,灵动柔美,瞧着很有一幅仕女图的温婉。她也上了妆,但妆容到底不若苏毓的自然。
徐乘风小娃子送去白家别庄了,今日出门,苏毓除了给徐宴带不少吃的用的,更多的是她刚缝制出来给徐宴的两套夏衫。
桃娘那日与苏毓聊过之后回去便深思了,高兴得一宿没睡。次日便来梨花巷子寻人。
她跟苏毓的性子不大一样,不盼着挣多大的钱,就想有个安稳的日子过。当初若非逼不得已,她是十分不愿意抛头露面做买卖的。如今难得有人愿意接手,不嫌弃她晦气,提出给她丰厚的月例供养她。桃娘自然忙不迭地就将铺子转手给了苏毓。
苏毓跟曹溪安有约定,往后男装的款式就卖给了曹溪安,自家抽成。既然签了协议就不能再卖,这个规矩还是得遵守的。收了桃娘的那铺子原本是防止她泄露她的款式,但铺子既然收了,也不能空置着。那铺子位置有些偏,但也是在成衣布匹一条街。那条街上来来往往的人很多,白日里多了是人去逛。苏毓瞧着天儿越来越热,她打算做几个月的冷饮试试。
铺子还在装修,此时暂且不提。今日是要去豫南书院将这两套夏衫送给徐宴,两套新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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