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觅这边在徐家坦然地住下,苏毓不知外头的事情,尚且单纯地以为家中只是多-个年轻的客卿。殊不知外面有些人为了找刘觅,差不多将京城翻了个遍。
长公主府的人为了自家主子,恨不得将刘觅这个忘恩负义的人杀之而后快。
晋凌云虽然被剥夺了长公主的名号,贬为庶人。但人关在宗人府,依旧是按照皇家子嗣的待遇被人伺候着。虽然不得自由,也没了消遣,总体来说不过是软禁罢了。
住着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的小院子,身边还有-个小宫婢跟前跟后的伺候。十指不沾阳春水,照样每日有宗人府的看护送来吃食。没受过苦的人自然就不晓得怕。晋凌云哪怕被变成庶人了,在院子里还是拿着长公主的款儿。她如今除了整天怨天尤人,憎恶刘觅忘恩负义,心里怄气,几乎就没受什么罪。
说到底,还是武德帝舍不得伤她。
这个放在手心里疼了二十多年的女儿,武德帝保她,她即便是成了庶人,那也是金枝玉叶。不像别的皇室宗亲,凄凄惨惨的想吃点什么都得向看护哭求。她人在宗人府里,衣食不愁。每日闲来生气,就拿近身伺候的小宫婢出气。
那小宫婢也是倒了霉,恰巧被送来伺候晋凌云。如今宗人府里,每隔那么几日,总能听到晋凌云的院子里传出小宫婢痛苦的尖叫声。
“造孽!”看护有时候听了都寒心,“这人还真有天生歹毒心肠的!”
“可不是?你说这事儿要不要上报宫里?总这么被虐待也不是事儿。指不定哪日这孩子死了,还得怪你我不当事儿。”那宫婢年纪实在不大,才十-二岁。还是个孩子。被送来伺候晋凌云当真是上辈子造孽。
“上报给谁?陛下还是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右边的黑脸看护吐出-口气,“皇后娘娘仁德,指不定能救这孩子-命。”
左边的护卫觉得他痴人说梦。且不说他们这等位卑言轻的宗人府看护有没有那个资格将话递到宫里去。就说有,上头主子也不会为了-个宫婢去怪罪皇家公主不是?这人的是谁?当今圣上最疼爱的长公主,皇后娘娘唯-的子嗣。别他们把话传出去,会被人灭口:“要传你传,我可不做这事儿!”
右边的看护犹豫了又犹豫,脸-黑,嘀咕了-句:“我传就我传!孩子年纪太小了,救人-命胜造七级浮屠。我豁出去这-把,就当做-把善事积阴德了。”
第一百六十一章
消息传到宫里并不算太难, 白皇后早就派人盯着宗人府这一块。
武德帝对晋凌云是狠不下心的。二十七年的夫妻,这么多年,白皇后早已看透了武德帝这个人。无情是真, 多情也是真。无情是无情在谁对他有威胁他便对谁不讲道义。他多情只对跟他没有利害冲突的人。
换言之, 晋凌云一日不处置, 一日就不会有事。等这阵子武德帝的恼火劲儿过去, 总归还是会被放出来的。届时指不定他能想出什么离谱的法子,就为救他心爱女儿一命。
其实有时候白皇后也在想, 武德帝对晋凌云的生母白清乐到底是有多喜爱。明明那么薄情寡义的一个人,偏生这么多年过去,依旧对晋凌云疼宠有加, 远超自己亲骨肉。可若当真那么喜爱白清乐,为何不将人弄进宫?后宫佳丽三千,她并非容不下一个白清乐。正好白清乐也被苏家休弃了,就算弄进宫也不会有夺臣妻的骂名。
并非白皇后无情, 二十六年的母女情说扔就扔。而是能做出对身怀六甲的妇人杖刑腹部之事的晋凌云, 从根子上就已经坏了。她的所作所为已脱离白皇后能接受的范围,太泯灭人性。
如今只要一想起这事儿白皇后就觉得齿冷。这样的人放出来绝对是个祸害。她不会反思己身,也不觉得自己有错。白皇后太了解她的性子,记仇不记恩。哪怕经此一遭, 晋凌云不仅不会洗心革面, 反而对下手陷害她的人恨之入骨。这才是晋凌云的本性。
她不允许晋凌云出来祸害她和徐家一家。也不会允许晋凌云犯错连累中宫。所以,晋凌云要么就在宗人府关一辈子, 要么最好是死了。
宗人府这边一有动静, 果然立即就传到了宫里去。
白皇后不否认哪怕到了这地步,她还对晋凌云抱着一丝希望。如今显然期望落空了。在听说晋凌云将伺候她的那个小宫婢折磨得半死以后,白皇后终究还是下定决心——两个选择, 她选择后者。
晋凌云活下来与国与家都没什么益处,不如死了干净。
不过在送晋凌云死之前,中宫嫡出这个名分她必须得还给毓娘。她的毓娘并非什么生母不检点身世存疑的野种,真正的野种另有其人!
“来人!”白皇后既然拿定主意,干脆连宫婢都不给晋凌云换了,“既然她不想有人伺候,将那个小宫婢送出去吧!传令宗人府,往后不必再找人伺候晋凌云。一日只准给她送一顿饭菜,吃不吃随她。要是再敢给吾闹腾,那就让她知晓什么是庶人!不必顾念什么!”
关嬷嬷知道娘娘这是终于下狠心了。是早该要下狠心的,这么依依不舍地拖着,对小主子都不公平!
“另外,去京郊传旨。”白皇后已经受够了这母女俩的幺蛾子。武德帝不是惦记白清乐么?不是对这女子念念不忘以至于这么多年爱屋及乌?她给他这个机会圆梦!
“就说吾惦念多年前的家族族妹,邀请去红梅山庄小住。”
武德帝这段时日正在红梅山庄小住。关嬷嬷一听这话就神色一变,意识到不妥:“娘娘您这是要作甚?陛下如今可是在那儿散心呢。您莫不是忘了陛下对这位惦念多年。好不容易如今陛下觉出您的好了您突然这是作甚?把人送过去,若是陛下又被……”
“怎么?连你也觉得吾得避讳她才能有如今的安生日子?”白皇后一听这话就心头冒火。
关嬷嬷噎住了,扑通一跪下去:“娘娘您误会了,老奴并非这个意思!只是这苏白氏手段了得,实在不是个好用的。您想想,她一把年纪了,连跟自己儿子差不多大的男子都能撩拨得跟她苟且。您把她弄到陛下身边,这不是在给自个儿找麻烦?”
“找麻烦?就是要给陛下找麻烦。”白皇后顿时冷笑,“正巧陛下忙起来也顾不上他的宝贝女儿。吾倒要看看,女儿跟母亲,到底谁才是陛下的心肝儿!”
关嬷嬷:“……”若是这么说,女儿跟母亲比在一处,还真说不准。
白皇后一意孤行,下面人只能奉命办事。
自从与人苟且之事被捅出来,白清乐的日子便艰难了许多。
苏威确实是对她余情未了,哪怕是休妻,也不允许她再嫁。两人之间隔着苏老太君的一条命,如今连见面都显得不合时宜。被送到京郊别庄清修的白清乐,早已无聊多日。苏家人觉得她不检点,苏威父子俩安排伺候白清乐的人里除了丫鬟婆子,连个身强力壮的护卫都没有。
白清乐人被困在京郊,出不去也带不回人进山庄。日日坐牢似的呆庄子里,够她消遣的人也没有。这般突然接旨让她去红梅山庄小住,她都没想起白皇后曾经对她的嫌恶,兴高采烈地就赶过去。
武德帝跟白清乐之间的纠葛,白皇后从很多年前就看开了。武德帝爱宠谁便宠谁,只要不来打搅到她的事情,她可以当武德帝这个人不存在。这边让白清乐去红梅山庄牵扯住武德帝的心神,白皇后这边便立即着手真假中宫嫡女之事,想尽快让苏毓的身份得以大白。
宫里发生的事情,苏毓不清楚。她紧赶慢赶地,赶在十一月到来之前让火锅铺子开张了。
还是那句话,有成功的案例在前,后面的铺子一开张便人满为患。做生意这等事是会上瘾的,尤其是苏毓的铺子日进斗金,硬生生将苏毓一个视金钱如粪土的高知分子变成了满眼商机的大商人。小打小闹的买卖,从这一刻便看出了往后商业帝国的雏形。
不得不说,在这一刻,苏毓还未意识到将来她会成为京中商圈最大的大亨。此时还在盯着钱盒子,无数次地警告自己不能飘,不能得意忘形。稳扎稳打,方能走好每一步。
十一月中旬的时候,白皇后带着乘风亲自来苏毓的火锅铺子。
整整半年没有见到孩子,没想到白皇后会带着乘风过来。书房的门被推开的时候苏毓还在看分析报告,听到吱呀一响,以为是仆从过来递茶,头都没抬。等感觉到耳旁呼啸地一阵风刮过来,腰上突然多出了两只小手,苏毓才惊了一下低下头去。
乘风脸埋在苏毓的怀里,嘟嘟囔囔地说着很想她的话。小孩儿大半年没见蹿高了不少,比先前至少高了半掌。似乎储君的学业很辛苦,原先被苏毓喂得胖嘟嘟的脸颊都消下去,脸颊都尖了。
白皇后人立在门边静静地看着母子俩,眼圈儿不由地泛红。
苏毓连忙搁下笔,两手掐着孩子的咯吱窝将他人提留起来。孩子的小脸儿抬起来,果不然,大葡萄似的两只眼睛挂着泪。才六岁半大的孩子离开父母去宫里,再乖巧也会觉得委屈。苏毓替他擦了擦眼泪,抬眸看向站在门边没进来的白皇后。
“娘娘?”这会儿抱着人也不方便行礼,苏毓连忙起身,“请里面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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