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缓缓地将眼睛睁开一条缝,也不知晓是天黑了还是她正处在一个昏暗的环境中。四周黑洞洞的,一点光亮都看不见。眼睛看不见的时候耳朵却异常的灵敏。若她没猜错的话,自己应该被绑着塞进了一个大木箱里。逼仄的环境令人窒息,苏毓仕途动了动,根本就动不了。
手脚被束缚住了,嘴里也塞了东西。她想尽力地挣扎,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
耳边忽然响起了一道男声,听着似乎有些耳熟:“哥,再走就出城了。咱们还要走么?”
苏毓脑袋昏沉沉的,逼仄的坏境让她整个人都不好了。没有幽闭恐惧症的人,都有一种仿佛喘不过气的难受。她的耳朵嗡嗡的,一时间没能及时分辨清楚说话的是谁,就听另一道男声响起来。这男声有些羸弱,开口便听得出中气不足:“走,必须走,在今日之前将她藏起来。”
“哥……”说话的人似乎有些不忍,“一定要这样么?”
“事已至此,难道还有退路?”陈子玉苦笑,“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不会的,王爷是个很仁慈的人。若是能好生与她说明情况,说不定会放过你我。”陈子安试图最后劝一劝陈子玉,有些路没有必要一条道走到黑,“悬崖勒马,为时未晚。”
陈子玉却扭过头去,闭口不谈:“我已经寻好了地儿,一个徐宴找不到的地儿。如今已经出了城,就算徐宴发现不对,一时半会儿也抓不到你我。我并没有像要伤害王爷。只要徐宴出手替陈家洗清冤屈,你我必然会放了王爷。子安,临死之前,我只想亲眼看到陈家沉冤昭雪……”
一句话叫陈子安瞬间红了眼眶,他如何不知兄长的夙愿?
当下也不再劝了。忍着良心难安,他也只能陪着兄长走到底:“罢了,希望大人届时能网开一面。”
马鞭一甩,吁地一声马儿嘶鸣。
马车急速地跑起来,苏毓重重地撞到了箱子上,人又晕了过去。再醒来,她在一个铺满了干草的破屋子里。四周黑洞洞的,虫鸣声与蛙声混成一片。她已经离开了箱子,但手脚还是被绑的。
黑暗中,眼前有一蹙火光隔着门缝照进来。虽然看不清,但若隐若现说话的声音传进来,苏毓这可以肯定是陈子安陈子玉兄弟。想起在马车里听到的话,苏毓重重地吐出一口气,心沉下来:怪不得上马车当时感觉不对,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第一百八十四章
徐宴发现不对已经是回府以后的事情。
武德帝借题发挥, 整治禹王,并非是一时念起。事实上,从他恶了禹王, 便一直在暗中抓禹王的把柄。说起来, 也有几年的时日。按住不发, 拖到今日抓到了足够多的把柄才一次性将事情全挑出来。且不说武德帝这次狠狠重创了禹王的势力, 就说徐宴发觉苏毓失踪,差点没将整个京城翻过来。
熟识徐宴的人都知道, 他素来是个沉着镇定之人。不说天塌下来也面不改色,至少不会为了小事自乱阵脚。可这样的人在得知苏毓失踪,面上的血色瞬间便褪尽了。
众目睽睽之下他匆匆冲入府中, 因跑得匆忙,差点左脚踩了右脚当众失态!
不过这时候也顾不上丢失颜面的事,徐宴招来管家和发现不对的仆从详细地询问事情始末。然而报信的人从发现苏毓失踪到如今,根本就没见过苏毓的人。徐宴要问, 他们也答不出个所以然。
徐宴难得当众呵斥府上仆从, 着实是令人震惊。
此事不谈,就说徐宴虽受到惊吓,但该有的脑子却没有糊涂。他很快沉静下来,心中迅速罗列分析了苏毓可能失踪的原因。事实上, 苏毓并非一个普通妇孺。她聪慧且谨慎, 甚少与不明人士打交道。能不知不觉将人带走,无外乎身边人动手。
得出结论, 徐宴很快就做出决定。
他下令, 迅速将府中的仆从排查一遍,将所有不能出现在当场又没有合理去向的人全部筛选出来。再从最有可能带走苏毓的人来一一排除,很快就确定了几个可疑的人选。且不管这些人是出于本身意愿还是被人收买, 徐宴当下便发动了全府的护卫去查。
从苏毓失踪到他回府,已经一天过去。一天足够马车跑出城。若当真有人绑了苏毓,出了城,那就难办了。宫里的事尚未有结论,武德帝不管是真是假,人尚且在盛怒之中。徐宴此时也顾不得自己过激的行动是否会惹恼他,他当机立断,当下便发动了手里的所有势力。不仅发动府中人走街串巷地打听,还亲自去到安家恳请安父九门帝都予以方便,动用禁卫军挨家挨户的搜索。
这桩事是无论如何都瞒不过宫里。白皇后立即就收到了消息。白皇后说动武德帝轻而易举,她甚至调用了巡防营。各方势力同时搜索,效率非常之高,短短一天一夜便找到了苏毓的踪影。
当禁卫军将破庙团团围住,陈家兄弟终于从共同赴死的悲情情绪之中解脱出来。
陈家兄弟面面相觑,一个鲤鱼打挺便坐直了身体,慌得像两只无头苍蝇。此时的模样,半点没有下午下定决心掳走苏毓胁迫徐宴查案时的坦然。
陈子安的脸色刷白,当禁卫军的火把照到他眼前之时,他拿刀抵着苏毓脖子的手都在剧烈地颤。陈子玉没比他强多少。面上看似再镇定,但那本就没什么血色的脸此时白得像纸一般。他没有弟弟手脚快,红着眼圈拔出了匕首冲到苏毓跟前之时,脚下都踉跄。
人冲过来,也拿刀抵住了苏毓的脖子。
苏毓的嘴被布条堵住,手脚被绑在身后,只能任由两人拉扯。
突然被人拎到了人前,刺眼的光照得她眼睛睁不开。在这暖春的深夜里,数不清的火把将这一片照得灯火通明。一排排的禁卫军将此围得水泄不通。
她闭着眼睛许久,一点一点睁开一条缝。直到眼睛适应了光线,她才终于看清。
就见身穿铠甲手拿武器的禁卫们里三层外三层地将整个破庙包围,所有人虎视眈眈地盯着中间的三个人。四周影影重重的,马儿在打着响鼻,间或地一声嘶鸣。须臾,人群从中间分开了一条缝。缓缓地打开,中间走出来一个穿着朱红色官袍的高大男子。
尚未看清楚脸,苏毓便肯定了来人的身份,顿时就呜呜了两声。
徐宴一看清人群中狼狈的苏毓,眼底瞬间敷上一层寒冰:“胆子不小!”
“莫慌,事已至此,没什么可慌乱的。”
陈子玉一手按住挣扎的苏毓的肩,不让她动。他抬起血红的一双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缓缓从人群中走出来的徐宴,“只要王爷人还在咱们手上,徐宴便不可能不听话。”
陈子安心口一虚,吞了吞口水,还是有些慌。
徐宴满眼风雨欲来的暴戾:“放开她!有什么事你们且说说看。”
阴沉的嗓音掷地有声。哪怕未有威胁之词,也显得威严不可侵犯。陈子安陈子玉兄弟的额头迅速布了一层虚汗,根本不敢与徐宴对视。陈子安沉不住气,他哆哆嗦嗦地扫了一圈四周的禁卫,手里的刀都要握不住了。此时一手掐住苏毓的肩膀,整个人都是瑟缩的:“大人……”
陈子玉在一阵惊恐之后,本就做好了准备的结局,他忽然就沉静下来。
“大人,”陈子玉神情怅然。看着衣冠楚楚的徐宴的眼神不知是艳羡还是嫉妒。若是当初陈家没被陷害,陈家没有落败,他的人生本该也是如此。寒窗苦读十载,一朝科举可他的人生在父亲出事的那一刻就毁了,再也回归不了正轨,“我等想请大人,为陈家昭雪。”
“为陈家昭雪?请求本官?”
徐宴眉眼紧蹙,略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陈家兄弟二人:“这就是你们请求的态度?”
“大人……”
陈子安心更慌了,他早就知兄长的方式是错的。若是请求,何必兵戎相见?但……
“大人,我们没有办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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