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厮忙回话,那侍卫远远地站着行礼道:“请恕小的们不懂事,方才熙王爷听说了有人来礼佛,特把我等训斥了一番,叫不许拦着,唐夫人跟小姐们请。”说着便退到一边,不敢抬头乱看。
唐夫人见状,便微笑道:“还是不必了,我们不便打扰王爷礼佛,改日再来也是使得的。”正说了一句,就见里头一个内监跑了出来,见了她们,便双膝跪地,道:“见过夫人跟小姐们,王爷听闻是唐夫人来到,特叫奴婢前来好生迎接着。”
唐夫人见行此大礼,未免有些惶恐,当下不好再推辞,看看敏丽跟应怀真,便道:“既然王爷这样和善,我们如此走了反而拂逆了他的好意了。”于是便一并入内。
才进了门,将到了一重大殿,就见有个人正从佛前起身,一身素白的袍服,肩头绣着龙纹章,镶玉的宽革带束腰,大袖轻拂回过身来,身姿看来倒是格外潇洒。
唐夫人见状,不免走上两步,便欲行礼,敏丽也只好随母亲而行,应怀真虽然不想跟陌生人照面——尤其是这位熙王爷,此刻却也是骑虎难下,只好尽量低着头,半跟在唐夫人身后缓步上前见礼。
熙王却是跟小唐一般年纪,皇家子弟,生得面容白皙,眉目清俊,器宇非凡。一看唐夫人见礼,他便快走几步,赶忙扶起来,笑微微说道:“何必行此大礼?快快请起。”
唐夫人见熙王如此谦和,含笑道:“委实不知王爷在此,多有唐突冒犯了。”
熙王眼中带笑,道:“夫人万别这么说,是本王唐突了才是,因昨夜得了一梦,今儿才忙忙地赶了来……来了才知道夫人也是今日来的。可是凑巧了……若要真细说起来,倒是小王的不对了。”
唐夫人连称不敢,熙王却又看向唐敏丽,微笑道:“这必然就是敏丽妹妹了?可还记得我?”
唐敏丽些许愕然,却也微笑着轻声道:“原来殿下还记得敏丽。”
熙王气质本极高雅,此刻笑起来倒有了几分单纯孩气,望着敏丽道:“小时候三郎常带我去府里玩耍,那时候敏丽还只是个小丫头,只这些年我在外头,竟不曾见……才回了京内,偏又听说三郎去了沙罗国,倒不好贸然去拜见了。”
应怀真在旁边听着,心头恍惚,却并不敢抬眼看面前之人,只听他们寒暄了几句,熙王便看向她,道:“这位又是……”
敏丽忙说:“这是应公府的二小姐,是怀真妹妹。”
熙王将应怀真打量了一番,忽地笑说:“我早听说平靖夫人对应公府的一位姑娘很是另眼相看……就是怀真妹妹了?嗯……看来倒有几分眼熟,像一个人。”
应怀真只觉心跳加快,仍是不敢抬头,也不愿做声。
敏丽见她不似平日一样应答如意,还以为她见了陌生男子怕羞而已,便替她说道:“又像是什么人呢?”
熙王想了半晌,却又笑道:“一时倒是说不上来。”
熙王只说自个儿已经拜了佛,当下就陪着唐夫人跟敏丽随行,可见熙王是个随和善谈之人,敏丽起初还对他有些隔阂,相处了片刻,又想起小时的情谊,便也放宽了心怀。
应怀真只勉强随着走了一会儿,就拉住敏丽,悄声说:“姐姐,我忽地觉着有些头疼,不如你们在这儿,我先回去……”
敏丽果然见她脸色微白,便忙问:“可疼得厉害么?怎么忽然犯了头疼?”
两个人在这儿说话,不妨熙王听见了,便走过来道:“怎么了?”
应怀真想拦着敏丽,敏丽却果然就先说了,熙王听了,眉头一皱,道:“怕是被风吹了也是有的,只不过如此的话再去乘车,车马颠簸岂不是更难受了?这寺内自有香客住的厢房,不如在此歇息片刻,我再叫他们熬点汤水,必然片刻就好。”
敏丽听他说的如此详细,便也点头,道:“我正也是这么想的。”
熙王闻言,便叫了内监来,吩咐说:“好生伺候着二小姐,别的厢房怕不洁净……就去我那间房里歇会儿,她的头疼,你再叫僧人熬点汤药送上。”
应怀真怔怔听着,心中好生后悔提起自己“头疼”,如今竟更是坏了事,她本想借口头疼先离开这里,确切说来,是离开熙王……不料此刻,却更是难以脱身了。
内监们小心引路,敏丽陪着应怀真往熙王素来歇息的那厢房去,一边温声问长问短,应怀真几乎不知自己可回答了她,又回了什么……满心里只是又恍惚,又有些隐隐地难过:叫她怎么说呢?此刻,面对前世曾下旨斩了应家满门的人,竟要怎生应付、又要以如何面目面对?
☆、第 61 章
应怀真想不到,今生竟然在这种情形下跟熙王照面。
——熙王爷赵永慕,自然就是将来的新帝,也是最终阻断了应兰风仕途,一纸诏书叫整个应氏派系大厦倾覆之人。
敏丽陪应怀真入了香房,见她有些儿神不守舍,便不放心,应怀真只得打起精神来,笑说:“本是我来陪姐姐跟伯母的,如今竟叫你来陪我了?你快些去,不要在这里耽搁,不然我也一来不得清静歇息,二来更于心不安的。”说着,便笑着把敏丽往外推。
敏丽也有些担心母亲,毕竟不能只叫熙王陪着,又见有内侍在此,便叮嘱说:“那你自在歇会儿,若有什么不妥,就让他们去叫我。”
应怀真答应了,敏丽便出门去了。
敏丽退了后,应怀真只得进了内室,打量着这房间收拾的果然干净清雅,倒也不觉得如何不自在,她便到榻上坐了,手拄着旁边的小桌,仔仔细细在脑中回想有关熙王的事。
不料所得居然极为有限,除了有一次曾照面过,其他据应怀真想来,这熙王原本竟是个无声无息、没什么印象之人,只是在最后那场巨变中,他的名字才蓦地横空出世似的……被她牢牢记住了。
然而倘若熙王真的是个默默无闻的寻常之人,又怎么会历经太子倒台,肃王谋反等事,最后却给他平平坦坦地登上皇位了呢?
而那一次的相见,也并不寻常,因为应怀真跟熙王的那次照面,是在宫内。
那次应兰风带她入宫,皇帝见了她,又是格外高兴,特意叫她同座用膳。
正谈笑中,忽然外面内监来报说:“熙王爷进宫请安来了。”
皇帝淡淡地说了声宣,应怀真抬头看去,就见一个清俊风雅的年青人缓步踱了进来,上前躬身行礼,姿态倒是极好的。
然而她只是看了那么一眼而已,当时的熙王对她而言,还不如面前那一盘新鲜的菜色更吸引人。
耳畔隐隐约约倒是听了几句话,如今搜肠刮肚地回想,只模糊记得皇帝曾问他关于熙王妃之事,而熙王道:“她的身子虚……近来越发欠安,便不曾进宫……”而后皇帝也没说什么,只叫好生调养保重,如此之类。
应怀真思忖了半天,又想给前生的自己几个耳刮子:能别忙着吃东西么?竖起耳朵仔细听听这些说话该多好呢?不至于现在一团儿空白。
但当时怎能想到呢,这个看似很不起眼儿、也并不如何受皇帝宠爱的熙王,最后竟会是坐上九五至尊皇位的那个?
正想着,内监放轻了脚步进来,躬身问道:“汤水备好了,请二小姐慢用。”
应怀真正也有些想的头疼,便接了,吹了吹,尝了一口,觉着味道清淡,倒也可以入口,便慢慢地喝了。
一碗汤药喝过之后,不知不觉身上就有些倦意。
那内监在旁看着,见她有些困倦,便轻声又道:“二小姐可去那榻上歇息片刻,被褥都是崭新的,王爷还没进来睡过呢。”
应怀真答了声,却并不动,毕竟这是熙王休憩之地,进来暂歇已是破例,怎么好再大喇喇地去躺了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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