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真这才转动目光,又看向他面上,道:“我为何要怪你?”——才想起他方才说什么“花园内……有些急躁”等话,然而她并没见他发脾气,只是有些冷地拂袖去了而已。
忽地便又想到那跑了的少女,怀真咽了口唾沫,便缩回手来。
谁知唐毅见她缩手,便举手轻轻地握住了,将那温软娇嫩的柔荑小心翼翼地团在掌中,爱不忍释。
他的掌心温热,自是她熟悉的温度,瞬间,竟叫她心中生出无限安宁喜乐之意。
唐毅握着那小手,顿了顿,方又含一丝浅笑,道:“你今儿……好像跟往常不同。”
怀真不由问道:“哪里不同?”
唐毅似笑非笑道:“比如,你肯仔细打量我了……又比如,似现在这般,你肯让我握着你的手了。”
怀真通身一震,差点就将手抽了回来,她骇然望着唐毅,涩声道:“这是什么话?”
唐毅见她色变,却错会了意思,只以为她又不高兴了,手上一停,便问道:“我……又说错话了?”说话间,唇边便多了一抹苦笑。
怀真难掩心头慌张,胸口微微起伏,道:“唐叔叔,怎么说这话,先前我们……”
先前他们没成亲前,小唐因深情难抑,尚且不时有些“轻狂之举”,自打成亲之后,他愈发的“放浪形骸”似的,别说是执子之手,就是更甚于此的举止,自然也都没少行过。
唐毅定睛看她,问道:“你叫我唐叔叔?”
怀真心头窒息,唐毅复又问:“先前我们……怎么了?”
怀真咬了咬唇,皱眉道:“我也不明白,这到底是如何了,为什么会有跟我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孩子,为什么林姐姐不是凌大少奶奶了,为什么唐叔叔你……你的举止这样古怪。”
小唐沉沉看她,眼底自有惊涛。
怀真同他目光相对,眼中已经有泪沁出,道:“先前众人都谣传……说你在新罗出了事,可知太太、敏丽姐姐跟我都……总算你如今好端端回来了,如何又是这般古怪?如何众人竟像是不认得我了?”
小唐听她说完,忍不住也有些骇然之意。
静默良久,小唐才哑声问道:“你……你又如何知道……我即将出使新罗?”
——他的声音微微低沉,又带一丝难以形容的沙哑,却如此清晰。
怀真的心陡然大跳,仿佛有人在心口上狠狠扎了一下似的,痛的伸手捂住了心头。
低头垂眸之时,再也看不清他的容颜,只听他仿佛起身,将她拥住,声声呼唤。
怀真的心绞痛不已,所见所感都越发模糊起来,她唯有死死地揪着小唐的衣襟,拼着那刀剐似的痛,咬牙道:“别去新罗……唐叔叔,别去……”
蓦地,所有的痛楚在瞬间抽离,仿佛连身子也不负存在,怀真自觉如惊鸿片羽似的,飘荡而起,所有的亭台楼阁,以及那令她眷恋的容颜跟他手底的温热……尽数不见了。
再醒来之时,却见床边上围着好些的人,怀真茫茫然,一瞬间竟全不认得那许多面孔,只听得那一声声哀哀带泪的唤道:“阿真!阿真你不要吓唬娘!”
又有人哽咽道:“妹妹……快醒醒……”
还有人担忧地望着她,轻声唤道:“三少奶奶……”
怀真乍然听了这个称呼,才醒悟过来,竟猛地支着身子,胡乱挣扎着要坐起来。
李贤淑正在她的身旁,见状忙抱起来,道:“阿真……你怎么了,可是要什么?”
怀真瞪着眼睛又看了一会子,才唤道:“娘?”
李贤淑搂紧了她:“好孩子,你吓死娘了。”
怀真被她搂在怀中,眼睛一闭,复又睁开,这才细看眼前众人。
却见在床边上站着的,分别是张珍,应玉,骋荣公主,丫鬟扶着唐夫人,韦氏跟应佩,而在李贤淑身侧的,却是个意料之外的人,竟是竹先生,身后站着赵烨。
怀真统统仔细认了一遍,心中隐约明白过来,心头的急跳才有了几分平缓,只仍不能出声。
这会子丫鬟把熬好的汤药送上来,韦氏亲手接过来奉上,李贤淑便喂给怀真喝,怀真吃了两口,心里那股寒凉之意才逐渐退了。
她既然醒过神来,又见众人都揪心看着,暗中吸了口气,才若无其事地说道:“我现在好了,倒是让你们都受了惊恐,若一直都守在这里,可叫我如何安心?”说着,便道:“不知敏丽姐姐跟孩子如何了?”
唐夫人道:“他们好得很,只是你姐姐还不能下地,把她急得不成,非要来看看你呢,是我们死劝着住了。”
怀真松了口气,便道:“若是叫姐姐也来,我就罪过了。如今我好了,太太也快去歇息,待会儿我自去请安。”
唐夫人见她这般,泪早就流了下来,又不好当着她的面儿过于伤悲,便点了点头道:“好歹亲家母在这里,我就躲个懒罢。”到底就叫丫鬟扶着,自回去了。
怀真又看张珍:“容兰姐姐呢?先前见她也在。”
张珍忙道:“妹妹何苦惦记着她?自己且安生休养着要紧。”
应玉也对怀真说道:“你就是爱操心,容兰是有身子的人,先前站了半日,我们早劝着她回去歇息了,才叫大元宝留在这里看望着。”
怀真微微一笑,对张珍道:“我没事了,你且也快些回去是正经,别叫姐姐担心,何况这里许多人呢,竹先生也在,又怕什么?”
张珍不肯离开,摇头道:“好歹我看着是心安的。”
怀真转头看应佩,道:“哥哥替我劝劝他……这会子他很该回去陪着容兰姐姐才是。”应佩无法,又怕怀真多操心,便拉了张珍出门,自去劝说。
这会子应玉道:“我家里没事儿,狗娃儿我也带来了,奶母看着,你不用赶我走了,索性多陪你几日才好。”
却听骋荣公主也道:“我倒是要告辞了,改日等三少奶奶再好些了,我再来探望。”
怀真听了这一声唤,才想起来方才她半昏半醒中,便是骋荣唤了自己一声,便又转头望她,道:“公主恕我无礼,不能下去相送了。”
骋荣见她脸色仍旧雪白,虽看着是极柔弱的,偏透出一股温和坚韧之感,骋荣便一笑:“你且保重身子是最要紧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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