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头看笑荷,她却也是留意到了,两个丫头含笑对视一眼,不妨怀真察觉了,便问:“一大早儿,怎么都这么乐的?有什么好事,且说出来让我也笑一笑呢。”
笑荷便咳嗽了声,知道她脸皮薄,自然不便说别的,只掩饰说道:“哪里还有别的好事?只我们三爷平安回来了……太太、奶奶、姑娘的一颗心都放回了肚子里,这就是天大的好事了。”
怀真闻言,自然也欢喜,便也莞尔道:“姐姐真是越发会说话了。”
照例便去给唐夫人请安,只因小唐一回来,便把府内的阴霾都横扫了似的,唐夫人也是满面春风,往日的哀恨怨愁都浑然不见,看怀真来到,便一把搂入怀中,百般的喜欢,又道:“亏得他还懂事,全须全尾的回来了……我的好孩子,一定是你的福,才庇佑的他也好好地。”
怀真噗嗤而笑,道:“明明是太太、姑奶奶的福份都罩着呢,偏说别人,我才多大……又哪里经得起。”
唐夫人爱的无法,这会儿竟什么也不想了,只想两个人都好好地在身边儿,便已经心满意足。
如此又摩挲了会子,忽地看她颈间有几块红印子,一怔之下,便问道:“我的儿,大冬天的还有蚊子不成?”
怀真不解:“哪儿有蚊子?”
唐夫人道:“脖颈上咬了好几个似的呢?”
怀真摸了摸,仍是没回过神儿来,只道:“我并没觉着痒痒呢?何况大冬天的,哪里就有蚊子,太太莫非看错了?”
唐夫人因先头小唐的事,近来不免每日落泪,眼睛果然有些不好,便道:“让我再仔细看看……”
这会子夜雪咳嗽了几声,就冲着怀真使眼色,怀真偏没往歪处想,瞥了她一眼,还要问她为何眨眼,夜雪见她不曾会意,又见唐夫人扒拉着要细看,便忙伸手指点了点自己的唇,又点点脖子上……
怀真瞪着眼看了一会儿,才蓦然醒悟,当下脸红如火,忙闪开了:“太太……”
唐夫人正歪头欲看,忽地听她叫了声,便一停。
怀真咳嗽了声,低了头道:“我、我正有一件事跟太太说……”
唐夫人便不忙看,只问何事。原来怀真因听说应兰风病了,恰好小唐又回来了……天下太平,便想着要回府去看看应兰风才好,因此趁机便把此事提了。
唐夫人听了,哪里会不答应?忙叫人备车,只叮嘱怀真晚上一定要回来罢了。
怀真复回房换衣裳,趁着丫头们不在跟前儿,忙到镜子前看了一会子,不看则已,一看,那脸更是如染了一层胭脂似的,忙把衣领扯高,仔仔细细遮住了才罢休。
当下便出门乘车自回应公府,招财见她回府,自然也便随行。
如此车行半道,怀真总是默默低头,笑荷怕她因为先前的事害羞,便也不同她说话,只从车窗口往外乱看,谁知看了半晌,忽地“咦”了声。
笑荷迟疑着说:“奶奶,我好似看到三爷了。”
怀真本不以为意,闻言忙靠近过来:“在哪儿呢?”笑荷撩着帘子,往外指了指。
这会子因天色有些阴沉,且又冷,路上行人未免少,何况此刻是在官邸宅区,闲人越发少见,马车缓缓而过,怀真歪头往外,果然见在前方路上,是小唐的身影,在马儿跟前闲闲散散地站着,然而在他对面儿,却是个身量未足的少女……正仰着头不知在同他说什么。
这次第马车经过,也再看不见他们两人了……笑荷思忖片刻,试探着道:“奶奶,跟三爷说话那女孩儿,仿佛是……”
怀真转开头去,一声不吭,笑荷看了一眼她的脸色,忙也缄口不言。
☆、第 285 章
却说怀真回到公府,先去应老太君面前请了安,不及落座,便即刻退了出来,自回去看望应兰风。
先前她没出门之前,就已经打发小厮来告诉了,因此还没到门口,李贤淑那边儿早就听说,此刻接了,便挽着她一同回了东院。
路上,李贤淑不免又问小唐的情形,怀真只道:“他好着呢,就是不免又忙……听说凌大人为了他伤着了,一早儿的功夫就去凌府探视,如今还不见人回来呢。”
李贤淑叹道:“这一波三折的,倒叫人说什么好。”
因也想起前日唐夫人训斥小唐的那些话,就握着怀真的手儿,低低说道:“昨儿太太说的话,你大约不知,我在旁听着,虽是苛厉了些,但未尝没有道理,先前出使沙罗的时候,已经是九死一生的模样了,然而那时候你又没有嫁过去,倒是跟我们不相干,可如今做了夫妻了,还是这么着……叫人担惊受怕的,倒几时是个了局?”
李贤淑话虽如此说,却并没有直说她心底的意思。
怀真何等机敏,隐隐听了出来,便笑道:“谁让他做的就是这个官儿呢?何况若不是他,又有谁能似这般……太太先前也说过多少次,不想让他在礼部,只是没有法子,无法推卸罢了……”
李贤淑见她说出口了,便说道:“阿真,你能不能劝一劝?他自然是个最疼你的,你若开口,他未必不会听……”
怀真忙摇头,正色说道:“原本三爷就是个心思坚稳的人,不管心胸远见等,都在常人之上,别人哪里能比,他也自不理会别的呢。——何况,纵然他肯听我的,不过也是违逆了他自己的心意,只怕他委曲求全地,以后也不得自在。倘若他不肯听,因我开了这口,他心里未必不会以为我是个没见识、想阻着他前程的狭隘无知之人了,岂不是更加不好?”
李贤淑怔了怔,叹道:“娘也只是为了你担心罢了,这一遭儿已经是半死半活的了,倘若还有一回……”
怀真心头一刺,继而轻声说道:“我如何不知道的?然而……我既然嫁了他,便不管是好是歹,都也只跟着他就是了……”
李贤淑见她说的明白坚决,无言以对。
怀真怕母亲过于忧虑,便又打起精神来,笑道:“娘也不必这样,你也自知三爷是个有主见的,他又是见惯风浪……如今这许多的大风大浪都过来了,以后可还能怎么样呢?他自有数的。”
李贤淑闻听,才也笑了笑道:“说的很是。娘这些话,也不能跟别人说,只是你罢了……只有一件,娘跟你丑话说到前头,以后他顺顺利利地,自然万事大吉,可倘若还有一次如昨儿那样的情形,你可要给娘记着,万不许再如先前那般寻死觅活?爹娘养你这样大,不是眼睁睁看着你为了别的什么人就轻易断送了性命的……纵然毅儿他再难得,你也不许!”
怀真若有所动,便握着李贤淑的手,笑道:“知道了,才回来……娘便啰嗦这许多。”
李贤淑在她额头上戳了一下,道:“若不是对着你,谁肯啰嗦?”娘儿两个对视一眼,均都笑了。
且行且说间,便回了东院,自去见应兰风。怀真进了屋内,却见父亲躺在榻上,果然也比先前有些清减憔悴了好些。
怀真未免心疼,忙走到跟前儿,还未出声,便先见应兰风两鬓微有些斑白,怀真吃了一惊,定睛细看,果然是有白发横生,一时越发心酸起来。
应兰风早翻身起来,见她虽则不语,却红了眼眶,反而笑说:“又怎么了?爹听说你好了……心里不知多喜欢,病也都好了一大半儿,你且别忧心,今儿我本是想上朝去的,是你娘不放心,非拦着我,又困了我一日……我心里正烦闷呢,可巧你回来了,不亏是我的乖女儿,很知道爹的心意。”
怀真眼底只是微微酸涩,便忍了鼻酸之意,道:“爹糊涂,自是娘说的对,不管如何,身子才是最要紧的,难道也要学那别的什么人……非得日理万机,鞠躬尽瘁,……又天南海北的没个止歇不成?”
应兰风见她意有所指,便笑了,又道:“你是说毅儿么?这回他着实把人吓得半死,你很该冷着他些才是,叫他知道懊悔。”
怀真叹了声,她却哪里舍得呢?应兰风倒也明白,因端详了怀真会子,就也道:“倒是别说我,你瞧瞧自己,可知道我这病是怎么起的?时气不好倒是其次,爹只是为了你忧心罢了,先前你是那个样儿,可知爹真真儿是生不如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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