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浣溪面上浮现一丝异样,转头看了怀真半晌,仍不做声。怀真道:“你说话呀!”
浣溪垂头,盯着自个儿的手掌,仍不言语。
怀真看了她半天,便慢慢地退回榻上,不再问了。
南边儿不似京城,纵然是冬日,也极少落雪,只元宵这夜,零零碎碎地下了些清雪。
是日,一整天不见阿剑,怀真不以为然,便在屋内把这段日子来收集了的花瓣儿归拢在一块儿,塞进自制的小口袋里,耳畔听到外头不时有烟花燃着的声响,映的窗纸上不时地光影晃动。
忽地门被推开,却是王浣溪闯了进来,抓住怀真的手,匆匆道:“跟我走。”
怀真也不多话,只任凭她拉着自个儿,出了门来,怀真扫了一眼,见廊下有两个黑衣守卫,均倒在地上。
王浣溪拉着她,却不往大门去,只转到角门上,角门处的一个守卫也倒在地上,不知生死,浣溪抖开一把钥匙,把门打开,领着怀真跑了出去。
此刻夜幕沉沉,只有漫天烟花绽放,怀真仰头看去,这许多日来,竟是她头一次出门,当下深吸一口气,觉得十分畅快。
浣溪拉着她往前便走,一边儿要小心地上,青石板的路,又因落了雪,未免有些湿滑,怀真虽也竭力留意,却仍也有几回差点儿跌倒……
然而虽是这般,心中却又是悸动,又是喜欢,便气喘吁吁地问浣溪:“咱们要去哪儿?”
王浣溪见她先前乖乖地跟着自己出来,此刻又不见惧意,相比较而言,她心中的恐惧反而更甚一些,忍不住问道:“你不害怕么?”
怀真不答,浣溪又问道:“你不怕我趁他们都不在,把你带出来杀了?”
怀真闻言,才说道:“你不会这样儿。”
浣溪一震,脚下竟停下来,暗影中盯着怀真问道:“为什么?”
怀真喘了几口,还未来得及回答,浣溪已反应过来此地不是说话之处,当下又抓住她往前疾走。
忽听怀真说道:“你不要乱走,咱们须往烟花多的地方去。”
浣溪道:“你知道什么!”
怀真说道:“他们若追上来,在人多的地方才好躲。”
浣溪脚下一顿,怀真忽地又道:“不对,还是不要往那里去。”
浣溪哭笑不得:“你到底想怎么样?”
怀真道:“这些人穷凶极恶,倘若他们找不到人,大开杀戒怎么办,岂非连累了好人?”
浣溪长长地吁了口气:“我想不到你竟是这般呆傻!自个儿的命都不保了,管什么别人!”
怀真因走了这一段儿,毕竟受不住,便放慢脚步,也顾不上跟她拌嘴,只低低道:“我累了。”
浣溪跺跺脚,回头看一眼,却见路上黑漆漆地,虽然看似安静,可指不定从哪个角落里跳出那倭国忍者来,一时不寒而栗。
她忙屏息,左右端详了会儿,见前头灯火幽暗,便搀扶着怀真走去,到了地头,才发现乃是一座极小的城隍庙,里头供着果品祭祀等。
浣溪拉了个蒲团过来,叫怀真坐了,原本在外头还不觉得,如今有了光儿,她无意中一看,却见怀真满脸湿湿的,仿佛出了许多汗似的,浣溪一惊,道:“你怎么了?”
怀真抱着肚子,疼得只是咬着嘴唇,浣溪无法相信:“你莫不是……这会儿?”
怀真忍不住,这才痛的哼了出来,浣溪焦急万分,忙回到门口,把那两扇门先掩起来,才回来道:“你且忍一忍。”
怀真白着脸道:“这个……哪里是忍得住的。”
原来方才出了门后,一路疾走,又连跌了几回,怀真虽不言语,其实早有些捱不住了,此刻因进了城隍庙,那腹中的孩儿竟更像是等不及了,挥舞手足要出来似的。
浣溪见状,跪在地上,又怕有追兵来到,又怕怀真真的有个好歹,一时心乱如麻,忽然想到一事,忙拿了根蜡烛跑出门去,从怀中掏出一个竹筒,抽出引信点燃了,往高一擎。
只见一道耀眼白光,冲天而起,在姹紫嫣红的烟花之中,格外醒目。
浣溪仰头看着那白光冲天,略松了口气,忙又回到城隍庙内。
怀真见她去而复返,便道:“不必怕……我没有事,毕竟、生过小瑾儿的。”
浣溪抹了一把脸,咬牙道:“你最好不要有事,不然的话……我便……功亏一篑了。”
怀真连连吸了几口气,才道:“是谁……谁叫你来的……”
浣溪愣了愣,扶着她的手臂,道:“是唐尚书叫我……将计就计的。”说到这里,两滴泪便掉下来,浣溪抬起衣袖擦去,盯着怀真问道:“你又如何知道了?”
怀真听她说“唐尚书”,双眸直直地看着前方,眸中虽然含泪,眸色却异常温柔,便道:“我原本不知道。”
浣溪一愣,怀真深吸一口气,疼得叫了声,才又挣扎着说:“可是我相信……我相信……三爷不会看走眼……”
浣溪听了这一句,两只眼睛都模糊了,恨不得大哭,便死命地抓着她道:“你、你别有事!”
怀真拧着眉道:“不会有事……只是……还是这么疼……”她呼哧喘了几口,想笑,却是比哭得更难看几分。
王浣溪虽然生性狡猾机变,却不曾见过这样的场景,见怀真挣扎的这样凄惨,便道:“我要怎么做才好……”
怀真眼前一阵儿发黑,朦胧中看见那燃着的烛光,映出城隍爷慈和笑着的模样,怀真便道:“城隍爷爷、会庇佑我的……三爷……也会……”念了两声,便对浣溪道:“去供桌上看看,有剪子……在蜡烛上……烧一烧!”
浣溪慌忙起身,到供桌上仔细摸索了会儿,果然从城隍爷脚底下摸到一把剪刀,耳畔只听到怀真忍痛的声响,浣溪抬手要烧那剪刀,手却已经抖个不停,剪刀口把烛焰划得明明灭灭。
怀真把嘴唇都咬破了,却浑然不觉,见烛光中浣溪带泪,便道:“前儿……那个人到底怎么了?”
浣溪一惊,双眸蓦地睁大,怀真道:“你、你把他杀了?”
浣溪听了,看着手中被烛火舔舐,微微发红的剪刀,就如那日滴血的刀刃一般。浣溪倒退两步,几乎站不住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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