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童瞳一直不喜欢这玩意儿,无他,大多数鱼糕在做的时候都很舍得放肉而舍不得放鱼肉,做出来的糕软塌塌的,一口就腻。
听边城这么说,他犹豫地盯着看了半天,还是伸手夹了一筷子,鱼糕从锅仔里被捞出来,在筷子尖弹了一弹,果然,很有韧劲的样子,咬了一口,鱼糕被煮过,混了鱼汤后,一团很有嚼劲却又毫不粘牙的柔软触感在口腔绽开,他含混嗯了一声,举着咬剩下的半块糕说:好吃,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鱼糕。
边城笑了:那就多吃点,要不把这盘也都下进去?
童瞳连连点头。
冷超突然说:光顾着吃了,城哥雷哥,还不知道你俩都是做什么的呢?
这话一出,边城和苏雷互相看了一眼,杜骊打了个圆场,敲了下冷超的头:人家做什么我不知道,我就知道九个月后你就是铁板钉钉的无业游民。
冷超任她敲,躲也不躲:咳,这又不是隐私。
边城说:我跟苏雷都做生意,我就是一个卖建筑材料的,就在你们学校旁边的钢材市场,每天都路过你们侧门,这才机缘巧合地去了绿岛,跟秦澍认识了。
然后他笑着看了眼苏雷,苏雷作势往后躲了躲:我怎么觉得你要坑我?
边城指了指苏雷继续说:雷哥就不一样了,宜江娱乐业夜场小王子,名下KTV酒吧台球厅加起来得有三十多家,是吧苏雷?我是不是还说少了?
三十多家其他人简直有点肃然起敬的意思,就这还只是小王子,那只有一家破酒吧的秦澍大概只能算洗脚婢了吧?
苏雷挠挠头,白得没血色的脸上竟然一抹不好意思的红晕:店是真的,名号什么的,太羞耻了,别听边城瞎扯。
然后苏雷突然一起劲,要扳回一城,指着边城说:这人,还说自己什么小生意人,夜明珠那全城最大的钢材市场都差不多要改姓边了吧?他们家基本上垄断了市场不说,连新建的水电站大坝这么大的业务也能搭上线,这就不是一般的牛逼了吧?
几个学生听得瞠目结舌,别的不说,正在新建的大坝可是国家级的重点项目,这都能搭上业务,绝不是一般的小生意人。
边城脸上却半分笑意也无,童瞳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眼花,他竟然看出了一丝无奈,边城打断苏雷:好了,有完没完。他跟其他人解释:那都是我几个姐夫做出来的业务,我只是给他们帮帮忙而已,跟我没啥关系。
秦澍虽然跟他俩认识的时间最久,但也是第一次听说这些情况,以往只当他俩是普通的闲荡社会青年,这才知道竟然是青年才俊,他发自内心感慨道:真牛逼!你俩,绝对是踏进我那小破店来头最大的客人了。
童瞳忍不住笑了,又忍不住再多看了边城几眼,不料正好撞到边城也正在看自己的眼神,心中一阵难堪,尴尬地转了头,闷头吃鱼。
秦澍说:不知道我们毕业了会怎样对了边城你不知道吧,我跟童瞳都是这里长大的,他以前和我都住在那个旧电站的家属院小区,但他后来搬走了。
有时候也回来,我爸还住在那里。童瞳补充道。
边城微微抬了眉毛:是吗?那可很巧啊,宵夜宵到了你家来。
正说着,高两级的台阶上,一大桌喝得醉醺醺的人撒起了酒疯,几个已经醉到神志不清的中年男人围着一个人拼命劝酒,吼道:慢着!马上就要娶新嫂子了,这酒你不能少喝!喝少了,不吉利!
整个酒桌上只有一个面目模糊的中年女人,根本拦不住这几个醉汉,被围攻灌酒的那人也爆出一声:你们几个老东西,他妈的还没到我正式办酒的日子,就敢这么灌我!
一阵推推嚷嚷,碎酒瓶沿着台阶滚下来,玻璃渣子溅到了童瞳跟前。
童瞳整个人一惊,怔住不能动弹,秦澍飞快扶住他肩膀,问说:小瞳你没事吧?
童瞳僵硬地摇头,他望着上面那一片吵嚷,咬紧了牙齿。
边城站起身,要上去让那群撒酒疯的人克制点,童瞳在他身后喊:别去!
边城回头看着他,童瞳胸口一阵起伏,说:那是我爸。
第10章 深海
童世宁喝酒的瘾估计这辈子都改不掉了,年轻时还能看出一丝没落大家族的影子,后来连皮带骨都被酒精泡变了形,什么风骨什么理想,都去他娘的吧。曾经令郁星一见倾心的颜值,也渐渐肿胀不堪,只有一双眼睛,清醒时候仍能射出凌厉的光,每次童瞳看到,都会想起小时候被他狠狠瞪着,一边嘲骂一边抽条子逼他练小提琴的时光。
小提琴没练出来,父子关系彻底破裂。
但童瞳承认童世宁的确是个有才华的人,小提琴和英文是童家家学,童世宁说小时候见过童老太爷的一整排莎翁英文原版,老头是一位很牛叉脾气也很差的英文老教授,只可惜死得太早,童瞳没见过,据童世宁说,老头对他也是非打即骂,那个年代因为一些众所周知的原因,童世宁并不会半句英文,倒是不能上学的日子,闷在家里乐器学了一大堆,小提琴钢琴吉他二胡笛子样样玩得炉火纯青,人到中年后闲时也带带学生,算是给一辈子没起色的正职事业找了些安慰补贴。
童瞳有好几个月没见过童世宁,此时他站在距自己五六米的距离,喝得开怀大笑,摇摇欲坠,因为什么?要结婚了?
童瞳的眼神聚焦到那一桌唯一的女人身上,齐耳短发,朴实无华,跟郁星完全不是一个路子,郁星爱打扮,买起衣服来像报复性消费,离婚的时候拖了整整一卡车衣服走,还剩下实在一次拖不完的一半衣衫留在童世宁家里,转头就被童世宁当垃圾扔了。
那个女人眼神温和又无奈,人畜无害的样子,童瞳看着她,有些同情,又一个毫不知情的女人,误以为童世宁是个心肠柔软需要人照顾的浪子。
看着那帮起哄闹酒的狐朋狗友,童瞳觉得童世宁有些可怜,他也就剩这帮不着调的酒友了。
童瞳起身,推开秦澍,一步步走上台阶,扯开那些推搡的醉汉胳膊,把童世宁拽出来说:爸,你喝多了,早点回去吧。
童世宁一怔,万没想到此时此地能见着自己儿子,他茫然看看四周,突然爆怒:你怎么在这?不好好念书大半夜跑到这里干什么?啊?老子省吃俭用花钱供你读大学,你他妈在这里装潇洒吃宵夜喝酒?
一挥手,童瞳拽着他的胳膊散开来,童世宁摇摇晃晃指着他的鼻尖,作势挥手要揍人。
然而扬起来的胳膊被一只铁钳似的手捉住了,童世宁动弹不得,僵硬转身发现是个陌生人。
童瞳眼里冰火两重天,闷声不响的一股狠劲,对边城吼道:放开,让他打!
他凑近对童世宁磨牙说:打啊!他指着下面的江水:打脸太费劲了,不如一把把我推下去,一劳永逸,以后您再也不会见到我,省了心烦,我跟我妈一样,做什么都入不了您的眼。
童世宁的气焰弱了下去,要打人的手也软了,边城松了手,童世宁被气到,坐下来捂着胸口大口喘着气,那几个撒酒疯的酒友跟着瞎劝架:老童,童瞳都这么大了,哪能说打就打,再说跟同学出来吃个宵夜喝个酒也没什么。
一说到喝酒,童世宁眼光又锐利起来,蹭地再站起身,中年女人赶紧过来扶着他,他咬牙切齿地骂:喝酒?学老子喝酒?老子这么多东西学不会,就他妈会学喝酒?你他妈有什么用!
童瞳面色苍白,猛地从桌上拿起一瓶刚开封的啤酒,二话不说当着童世宁的面对瓶吹了下去。
边城一脸铁青,上去就要夺酒瓶子,童瞳退后一步,那股混不吝的野兽劲儿又来了,吼道:滚开!谁他妈敢碰老子一下!
秦澍拉住边城,低声说:让他发泄出来,不然等下更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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