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弥陀佛身后有声音传来,两人回头看,只见一位胖僧人身披褐色僧袍,低眉敛目地走了过来。
他僧袍穿得端端正正,手上一串佛珠,有着几分隐于山林的得道高僧架势。若不是只脸上多了些皱纹,肚子也更大了点,两人都差点认不出这人就是泓大师。
两位施主风尘仆仆,可是远道而来?先进偏殿去用杯粗茶歇息片刻吧。
虽然像是古装剧里的台词对白,但普通话却很标准,卢茸和沈季泽对视一眼,都面露惊愕。
两人没做声,泓大师也不追问,只转着手上那串念珠,依旧低眉敛目,脸上一片波澜不惊。
呃,泓大师啊,你现在没养鸡了吗?卢茸终于出声打破沉默。
以前院角处的鸡圈没了,那位置多出了一方小池塘,里面还游着几条肥美的鲤鱼。
泓大师眉心跳了跳,终于第一次抬眼打量对面的人。他在两人脸上飞快扫了眼,确定不认识,视线继续下滑,从他们衣裤的奢侈品LOGO上划过。
贫僧从农人手里买下过要被斩杀的鸡,后面也都尽数放生了。泓大师依旧面带普度众生的微笑,浑身散发着佛光,遇见了,那即是缘,也是那只鸡的造化。施主且看这块放生池,里面的鱼儿也是贫僧从渔人手上买来的,在这里已然生活了数载,倒也沾了不少佛息。
卢茸:???
不要当我没见你当初坐在赈灾帐篷旁啃鸡腿嚼红烧肉的样子。
沈季泽笑了声,转头去看身后的庙宇,问道:泓大师,那三神像和月老还在吗?对了,有位神像的眼珠子被鸡吃了,你从栖梧山请来黑宝石眼珠了吗?
泓大师一怔,茫然地看着两人,像是在搜寻回忆,片刻后一拍大腿:居然是你俩!当初来拜神的那两个小孩儿!
果然是大师,这都能记得。沈季泽笑吟吟道。
那咋个能不记得呢?这些年来拜神的娃娃不少,但对着月老拜堂的可只有你们两个。
泓大师瞬间不讲普通话,开始使用方言。
哎呀,早说嘛,我还当是来了外地客,这么热,害得我慌脚忙手的去裹僧袍。泓大师开始脱僧袍,露出下面敞着肚皮的小白褂子。
大师,你刚才那些话可讲得不错啊,把我们都唬得一愣一愣的。卢茸笑道:普通话比我们镇小的老师都讲得标准。
多看点电视剧,特别是武侠片就行了,里面基本上都有少林寺的方丈。泓大师转身往那几间住房走。到屋里喝口水,走走走。
两人也不推辞,跟在了泓大师身后。
进门后,泓大师分别端上两杯凉茶,说:你们两个娃娃都长这么大了,不说我肯定认不出来,哎呀,时间过得好快哟。
等卢茸接过茶,他笑眯眯道:我记得你,你是财爷的孙子,以前把我鸡放跑了,让我满地追鸡。
卢茸笑着道了个并不怎么真心的歉,泓大师也不介意,道:你两个是打工回来的吗?看这一身假名牌,我还差点当是外地老板,心里正在欢喜呢。
我是打工的,不过他就是我老板。卢茸对他示意身旁的沈季泽。
沈季泽依旧戴着他的墨镜和鸭舌帽,一言不发地靠坐在沙发上。
听上去那还不错哦,是在外面开馆子还是做什么?镇上的人好多出去后就在开馆子,还都挣了些钱。泓大师说。
卢茸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打量着房间,说:大师你才是挣了钱吧,看这屋子全都翻修了。
这是托景点的福啊,游客多了,香火也就旺盛起来了。对了,你俩是来拜神的吗?现在请的神仙可就多了,你们想拜什么都有,财神,慈航真人,那边还有个小房间,里面供着耶稣。
说完他想到什么,开始发笑:你们小时候可太有意思了,居然去拜月老,哈哈哈还在那里拜堂结婚,两个屁大的娃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越说越乐,笑够了才发现卢茸和沈季泽并没有跟着笑,就那么维持着原表情看着他,便站起身抹了把眼角的水渍,讪讪道:走吧,带你俩拜神去,准备拜哪尊?
拜月老,还愿。沈季泽淡淡道。
。
修葺一新的大殿里,几尊神像不再是以前那面目模糊的泥胚子形象,五官清晰,还上了色泽鲜艳的油漆。
卢茸和沈季泽跪在月老像前的蒲团上,举起香叩拜三次。把香插好后,沈季泽从面前的竹篮里取出一根红绳,拿起卢茸的左手,在那皓白的手腕上系了一根。
竹篮里装着红绳、香烛、金元宝之类,是从泓大师那里买来的价值199元的拜月老套餐。
系完红绳,沈季泽却没有放手,他握住卢茸的手腕,看那白皙肌肤被艳丽红绳相衬,有种别样的动人,忍不住心神一荡,就俯身亲了亲。
门口传来砰一声响。
两人抬头看去,泓大师正狼狈地扶好门框站直,支吾道:脚滑了,那个,月老还是很灵验啊,呵呵呵,还是很灵的,呵呵呵
沈季泽已经摘掉了墨镜和鸭舌帽,闻言转头对他一笑:其实认真说起来,我俩能在一起,还得多谢大师。
泓大师神情有些恍惚,道:没有没有,哪里的话,别客气,为人民服务嘛。
沈季泽微笑着起身,将卢茸拉了起来,两人没有立即出门,而是走去旁边,看另外的三尊神像。
前面两尊重新上过油漆,色泽红绿鲜艳,五官也重塑过,脸蛋儿还有两团红,一副吉祥喜庆的模样。卢茸瞧了会儿,感觉不到这和自己祖先有什么关系,实在调动不起庄重肃穆的怀念情绪,便转头去看沈季泽。
神像嘛,都是想象出来的模样。沈季泽捏捏他的肩。
卢茸目光落向第三尊,突然察觉到不对劲。这尊身着红袍头戴黑帽,手托一个大金元宝,画风明显不同啊。
泓大师似是看出他的疑惑,解释道:之前那尊神在庙里享尽香火,已经回了极乐西天,因为神位空缺,所以就把旁边偏殿里的财神请到这儿来了。
沈季泽眯了眯眼,要笑不笑道:泓大师,咱们也是老熟人了,就不用说这些话了吧。
泓大师顿了下,道:有天突然自己垮了,垮得个稀巴烂,糊都糊不起来。
沈季泽和卢茸对视一眼,问:什么时候的事?
就前几个月吧。泓大师摸摸光头,说来也奇怪,那泥人我经常检查,除了少个眼睛,身上连裂纹都没,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就垮了。
垮了好,垮了好,没准他就不适合呆在庙宇里接受香火,所以才垮的。沈季泽转头看了眼剩下那两尊像,心里突然冒出个猜测。
阿弥陀佛泓大师双手合十,神佛座前,施主不得出言无状。
那垮塌的泥像呢?带我去看看。沈季泽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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