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艳阳高照,漫野笼青纱,他们驾着通体雪白的骏马,分开丛丛高草,来到跟前。
“周克馑——”那女孩利落下马,兴高采烈地跑到他跟前,用力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被我逮到了!不是说今日有事?”她一点也不将他的臭脸放在眼里,脸上带着轻松活泼的笑。
周克馑避开她的触碰,下意识看向阿厘,那女孩顺着他的视线也注意到了寒商背上的清秀小姑娘。
“欸?这姑娘是谁呀?”
阿厘手心出了细细的汗,她还不会自己下马,只能直挺挺地僵在马背上。
被两个陌生人打量着,避无可避,十分难堪。
“与你无关。”周克馑捏着缰绳就要调转马头。
另一个跟他年纪相仿的少年笑着拉住了马儿脸上的绳套:“周二,别是金屋藏娇被我们发现了罢?”
寒商勒地难受,烦躁地甩了甩尾巴,脚下踱步,马头左右扭来扭去,阿厘垂下眼帘,一言不发地扶住马脖子。
“我是你未婚妻子,怎么就与我无关啦?”她握着鞭子指向阿厘:“快说,这姑娘跟你什么关系?”
阿厘在同一时间抬起眼帘,看向底下的女孩。
果真是罗小姐啊。
周克馑烦躁地拨开那少年的手:“你羞不羞,日日将成婚挂在嘴边。”
罗雁怡毫无察觉地被他转移了话题,仰着脸笑道:“我才不羞,本就是我未婚夫君,叫叫怎么了?还是北地痛快,这南边规矩多得很。”
那少年无奈道:“又来,都搬回京一年多了,还天天把北地挂在嘴边上。”
“叶公好龙罢了,这边养的骄奢,让她再住回去,又该受不了那边的穷僻了。”周克馑冷笑嘲讽道。
那少年哈哈大笑:“所言甚是。”
罗雁怡恼羞成怒,给了他们二人肩头一人一下:“你们放屁!
又跺了跺脚:“周克馑,亏我还为了你特意找丘师傅要来了那把横刀,我现在决定自己留着了,你就继续用你那把破剑吧!”
“你懂不懂行啊?琼华是绿林铸器大师冯冶的闭门之作,头发长见识短。”
“那自己的剑这么好,你干嘛还想要邱师傅那把唐刀?”
“肃奚,你能不能把她赶紧拉走,总是问些没脑子的问题。”
“欸你才没脑子!”
“哈哈哈,雁怡他都这么气你了,那刀干脆送我算了。”
……
阿厘看着他们旁若无人的交谈,其中嬉笑怒骂的熟稔,举手投足的亲近,叁人气氛是如此的融洽,叫旁人难以插手。
她才意识到,原来,在自己等他的日日夜夜里,他在军营里已经拥有了另一种生活。
胸腔沉甸甸的裹挟着什么,叫人喘不过气来。
她一直以为,一直以为,一直以为他真的会像承诺过的,只喜欢她。
叫隐隐地生出了错觉,似乎他的婚事是他的枷锁,似乎他是被迫要娶另一个女子,似乎以后在他心里自己的分量会重过他明媒正娶的妻子。
如今亲眼看到的情景,给了她当头棒喝。
罗小姐不再是遥远的一个符号,她如此鲜活,美丽,快乐。
他们之间不仅没有抵触,甚至可以说投缘。
阿厘看着他们,忽然生出荒谬之感,那自己呢?
自己算什么呢?自己为了什么呢?
以前可以安慰自己,他成婚后对她也不会改变,因为她如此明晰地感受到了他的在意和喜爱。
可现在她不确定了,自己究竟是何处来的自信,笃定他会对旁人无意的?
她动摇了。
不久的将来,他和罗小姐会有许多耳鬓厮磨的时刻。
会为她晨起画眉,会与她殢雨尤云,会跟她共同养育孩儿……
世事如此,自己何来的自信笃定他不会改变呢?
阿厘自上而下,看着他们的头颅,如梦初醒。
原来,无论作通房、妾、还是平妻,都是要跟别人共享他的。
都是要看着他,琴瑟相和,佳偶天成。
夏野遍绿,朱萼缀明,当午炎阳如蒸炊。
本应热汗流浆,她心中却是冰凉一片。
或许是坐在马上太高了些,日光尤为眩目,眼前模模糊糊的。
寒商打了个响鼻,周克馑才意识到阿厘还在上面,无心再听其他二人说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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