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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弟弟的也不好说得太多,留了张银行卡,说有什么问题给他打电话。
夏天从来都没在有问题的时候给他打过电话,这一点姐弟俩很像,不喜欢别人为自己操心。
觉得那是种还也还不完的债。
小好的书包里有钥匙,夏夜手里抱着孩子,蹲在地上摸了半天才摸出来。
进屋把孩子放在沙发上,突然想到,两岁的孩子这会儿应该也学会站立和走路了吧?
早就学会了——
不光走路,这个年纪的小孩已经能独立完成一些事情了。
刚被放下,小好就挣开了裹在身上的小被子,一只手抓着羽绒服的下摆,另一只手握住拉链的锁头。
刷拉——躺着就把羽绒服拉链拉开,自己把外套脱了,里面穿着件浅黄色的卡通小鹿毛衣。
“哎呦,小好,”夏夜看着新鲜,蹲在沙发边上夸他,“\x08我们小好这么厉害啊,告诉舅舅,还会什么呀?”
脱掉了笨重的衣服,小好吭叽吭叽地翻了个身,两只手掌撑在沙发上,跪坐着直起身来。
“m——m——”
孩子的嗓子好像是哑了,张开嘴发出的都是气音,听着有点瘆人。
眼睛四处张望,坐也坐不住,不停着往前栽。
“a——ma——”
夏夜琢磨着,这声音像是在叫,“妈”?
“ma——m——a”
小好的神情急切,却发不出明白的声节,细弱的声音像从嗓子根上扯出来一样声嘶力竭。
夏夜和小好僵持着,身子挡在沙发边上,怕他掉下来。
不可置信地问:“小好,你在叫‘妈妈’吗……不是,你嗓子怎么哑了啊?”
刚还以为是裹得厚了热的,孩子两个脸蛋有点发红。
小好这么哑哑地叫了两声之后,从脖子根儿到毛发稀疏的头皮,整个头都憋成了深红色。
夏夜赶紧上去摸摸,小好发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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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孩子跟大人不一样,吃穿都得格外留意。
夏夜活得糙,感冒发烧从来不吃药,硬抗着就过去了。
但小好不行,夏夜不知道小好是啥时候烧起来的,怎么这阵嗓子都给烧哑了?
兜里有张姐留下的名片,拨号的时候夏夜的手都在抖。
张姐开门见山地承认:“那孩子是哑巴,刚没来得及告诉你……”
其实哪有什么来不来得及,没说无非是怕他不肯要。
“小好发烧了,家里有药吗?”
夏夜心里一阵酸,孩子不能说话,他姐也不告诉他。
带着个小哑巴生活,日子能有多顺遂?
怪不得从来不让他见外甥……
“哦,是这事儿啊。”
张姐松了一口气,“茶几下面的抽屉里有个小药箱,蓝色的,里面有感冒药呢,你拿出一袋用热水冲一冲喂他喝。”
“小孩子发个烧也没啥,小好体质弱,吃点药就能降下来。”
夏夜说好,张姐忙不迭把电话挂了。
小好现在发着烧,他也着急,抱着孩子去厨房烧水冲药,端着碗要喂进去。
小好哪肯喝?这药又烫又苦,夏夜怕再把孩子烫着了,也不敢灌。
他就这么抱着小好绕着家哄,说小好别哭了,妈妈有事离开了,变成了天上的星星。
看不到妈妈的小好又焦又急,眼泪没断过,但哭出来之后脸上的红色渐渐淡了。
原本以为小孩子高分贝的哭声闹人,没想到哭不出声的孩子看着才更揪心。
仿佛失去了向这个世界大声索要、无理取闹的资格。
夏夜一边哄小好,一边打量着这间小屋子。
客厅的书架上摆着姐姐的自考辅导书,会计、计算机、行秘、教师……
姐姐很少分享自己的事情,每次问都说有钱、没事、都好。
她的索要也是无声的,哭泣也没人听到。
想到这里,夏夜抱着止不住哭泣的小好,缓缓滑到地毯上。
他在这一天失去的太多了,工作、希望、计划、心血、爱情、最后是双胞胎姐姐……
前面的那些跟一个生命的消逝比起来好像都显得无足轻重了。
他没姐姐了。
夏天和夏夜像是彼此的影子,相伴着一起长大。
只是后来夏夜选择去读大学,而夏天选择恋爱。
他们俩都是一旦有了目标就会不断努力地朝着目标奔跑的人。
所以姐姐义无反顾地生下了小好。
而夏夜自加入公司后便一刻不停地奔跑着。
跑,努力跑,毫不松懈地跑。
跑到早就忘记了目的地,跑到他错觉,人生的意义就是奔跑。
后来他被绊倒了,怀里多出个小孩,过往的一切都戛然而止。
刷——一下,他什么都没了。
小好还在哭,夏夜也哭了。
他代替着小好,大声地哭喊。
凭什么,到底是凭什么?
老天爷怎么会这么刁钻,这么讽刺呢?
凭什么夺走了姐姐的生命?
凭什么要在他身上降下苦难?
他什么都做了,他一刻都不敢停,到底还要做到什么程度呢?
怎么都他妈这么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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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市很大,每天都有人迎来新的转机,也有人拓出更深的低谷,在看不到尽头的长夜里挪行几步。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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