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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几上的两杯绿茶还腾着热气,夏夜闻着那清幽的茶香,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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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觉睡得并不安稳。
他梦到了姐姐。
还是小时候,他和夏天在田野里玩闹,草长到腰那么高,他们的每跑一步都需要先向上跃一下,小腿擦过杂草,切出细密的小血痕。
夏天突然不跑了,一半的身体掩映在浓郁的绿色里。
“夏夜,我要走了。”夏天如是说。
夏夜求她:“别嘛,咱俩再玩一会儿。”
“我要走了,爸妈要回来了,”夏天突然掉头跑走,“快点回家,不要被他们骂。”
夏天的声音消失在草丛里,夏夜边追边喊:“姐姐等等我,姐姐别丢下我。”
小孩子的世界就那么大。看不到姐姐了,仿佛被整个世界都遗弃了。
“姐别走……”夏夜停下脚步,突然感觉小腿疼得走不动了,站在那儿无助地哭。
夏天循着声回来了,摸摸他的脑袋,“弟,别哭啦,别哭啦好不好?”
“姐不丢下你,”夏天说,“姐以后都跟你一起走。”
然后夏夜就醒了,醒在一个安安静静的黎明,醒在他并不熟悉的沙发上。
怀里还抱着一个卡通小鹿造型的抱枕。
那个热心肠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出来了,沙发被夏夜占着,他只好睡在一旁掉了漆的木椅上。
木椅没有靠背,他倚靠着墙,轻轻皱着眉头,睡得并不安稳。
客厅还亮着灯,窗外透进白色的晨光,夏夜就这么看了他一阵。
对方有张漂亮的脸颊,细长的脖颈钻出毛衣领口,喉结是很小的凸起,像一颗糖果。
夏夜本想悄悄起身,把身上盖着的毯子让给他。
没成想刚一动作,屁股下的老沙发就突兀地响了一声,吵醒了浅浅睡着的人。
“醒了?”邻居迷蒙着问。
夏夜点头说:“嗯,醒了。”
“小宝贝已经退烧了。”
“啊,谢谢,”夏夜恍惚着说,“真的谢谢你。”
邻居看着还是累,眯着眼睛,声线懒懒地说:“没事,我也有经验的嘛。”
“你有……经验吗?”夏夜问。
他笑着答:“我在幼儿园工作,当幼教。”
“男幼教?”
“是,男幼教。”他坐正了些,看着夏夜,坦然地伸出一只手,“鹿安甯,很高兴认识你。”
夏夜握上,“我才是。夏夜。”
“鹿安甯……”
“夏夜……”
两人默契地念出对方的名字,随后一起笑了。
“你叫我小鹿就行。”鹿安甯说。
鹿安甯笑起来的样子格外好看。
让夏夜觉得自己短暂地窥看到了春天。
万物复苏,阳光柔软,长夜不再难捱。
从格子间的窗户往外望,漫天飘荡着柳絮,是最浪漫的雪。
鹿安甯指着卧室的方向问:“小宝贝叫?”
“夏小好,”夏夜说,“两岁了。”
鹿安甯惊讶:“都两岁了?怎么才长那么一点?”
“嗯,”夏夜的脸上是藏不住的怅然,“可能我姐……过得没有那么好。”
“有的孩子就是会比别的孩子的体型小一些,这很正常。”鹿安甯看着夏夜,“我听过一个说法,死亡只是生命状态的改变,而不是终止。”
夏夜随手拿起一杯绿茶,茶已经凉了,舌尖也凉了一下。
“也许吧。”
和鹿安甯聊天是件很舒服的事,也或许现在的夏夜太脆弱了,急于寻找一个寄托,让自己无处安放的心绪有个短暂的归属。
他突然想要坦白,想要倾诉,想要揭开拢在他身上的那层体面的罩子,就这么赤.条.条地曝露自己的脆弱,难堪,与迷茫。
“其实……”夏夜说,“是在昨天早晨了吧,我失业了。”
“挤走我的是公司老总的孙子,”他嗤嗤笑了几声,“我挺自傲的,以为凭借我的能力和努力,我是能打败他的。”
“但是没有。”
他摊开双手,晃了晃空空的手掌,“现在我什么都没有了。”
忽然掌心一沉,夏夜有些惊讶地低下头看。
一瓶口服液躺在他的掌间。
鹿安甯笑笑,“喝了它,大晚上跑出门买药,你也要感冒了。”
“你不是什么都没有,”趁着夏夜喝药,鹿安甯慢腾腾地说,“你还有健康的身体,有能力,现在就只差一件事了。”
“差什么?”夏夜攥着喝空了的小瓶子,一张嘴,空气里弥漫着中药的草本气息。
鹿安甯看着他的眼睛说:“只差重新开始的勇气。”
夏夜笑了一下,“重新开始的勇气……要去哪里找呢?”
鹿安甯调皮地朝着他吹了一下:“呼——给你了。”
“现在你准备好啦。”
“这样吗?”夏夜又被逗笑了。
卧室门前有点响动,两人同时看过去,小好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下床走过来。
这回知道了他的名字,鹿安甯坐在椅子上,冲着小好伸开手臂,“小好醒啦,过来我抱抱。”
小好朝着这里走来,错过鹿安甯的手臂,径直走向坐在沙发上的夏夜。
手脚并用地爬上来,热乎乎的软绵绵的身体整个都扑到了夏夜的腿上。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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