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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安甯的年龄比夏夜要小一些,长得也嫩,尤其那双偏圆的眼睛,哪怕熬得发红都不显沧桑,只添了几分无辜。
夏夜笑了笑:“平时这么叫着习惯了,您毕竟是小好的老师……不过这样确实显得生疏,我努力改一改。”
“您?”鹿安甯微微探身,追究道。
“你,你,”夏夜好脾气地笑笑,“红豆包热好了,你快吃吧!”
最后那个“你”字被他刻意说得很重,换了鹿安甯一个笑容。
夏夜家的餐桌很小,长宽都不到一米。
平时家里没人来,餐桌足够他和小好用,现在挤了两个成年男人,多少有些局促了。
为了让鹿安甯能有个舒适的用餐环境,夏夜抱着两只手臂,挺着腰坐着,将整张桌面都让给他。
鹿安甯是真的饿了,中午在医院里照看着黄俊森没来得及吃饭,下班后又忙着准备复检材料。
算下来,他这一天只吃了两口早饭,然后就看到了家长群里关于自己的讨论……
桌上除了红豆包,还有一杯甜牛奶,鹿安甯起初吃得很快,到盘子里只剩最后一个红豆包时才慢了下来。
夏夜重新开了一瓶口服液,插上吸管放到他手边,“吃完饭记得喝,别感冒了。”
担心吵醒了小好,他们俩说话时都刻意压着声音,这样的氛围总给人感觉有些亲密。
“你一直都这么会照顾人吗?”鹿安甯问。
“哪有的事?”夏夜一下子笑了,“也许是这两年带着小好,心变细了。”
“你把小好照顾得很好。”鹿安甯说着,拿起了最后一个红豆包,腼腆地解释, “其实我平时也没这么能吃……”
夏夜摇摇头:“就是按照宵夜的分量准备的,这不算多。不够的话我再热一点去。”
说完就要起身。
“够了够了,”鹿安甯赶忙腾出手摆了两下,但没有碰到夏夜,“不用麻烦了。”
夏夜又坐回来,手肘放在桌沿上,眉眼舒展地看着鹿安甯笑。
“一个人带小好很辛苦吧?”鹿安甯问。
“还行,小好很乖,实在顾不上的话也会找保姆帮忙带一下。”
每次提到小好,夏夜的心就会变得很柔软,语气与表情都涌动着温柔。
“他的嗓子是怎么回事?”鹿安甯问,又觉得冒犯,补充道:“不方便回答也没事,我不是站在幼儿园老师立场上问的。”
“没关系,”夏夜耐心地解释,“是一种叫‘双侧声带沟’的遗传病,就是声带上有比较大的裂口,没办法正常振动发声。”
“那能治吗?”
“能。不过现在他还太小了,不满足做筋膜填充或其他类组织修复的条件,等他再大一点……”
鹿安甯放心了,“能治就好。小好很懂事,也很积极地参加班里的活动。”
夏夜点点头:“小好很勇敢。”
鹿安甯看着夏夜,“能一直把小好带在身边照顾,你也很勇敢。”
“是吗?”夏夜有些意外,“其实有时候,我觉得不是我在照顾小好,而是反过来,是小好在照顾我。”
“我工作忙,本来打算把他带给我爸妈照顾的,”夏夜说,“后来想着再带他做几次检查、再换几种治疗方式、再哄他说几句话……稀里糊涂的就变成我们两个在一块儿了。”
鹿安甯笑着问:“有时候看不到了还会想?”
“想啊!白天在工作的时候会一直惦记着他,有没有吃饭啊?有没有被人欺负了啊?万一他不肯告诉我怎么办?”夏夜说,“所以小好能快乐平安地活着,其实也是在让我心安。”
“有这样的牵挂也是一种幸福。”
鹿安甯低着头有感而发。
夏夜在家一般不关门,怕小好出了什么事了他看不到。
此刻整间房子里只亮着餐桌上方的一盏吊灯,功率很小,散发着暖黄色的光。
在这么温馨的光源下,鹿安甯看着却很失落。
想也能想到,鹿安甯当初是为了男朋友搬走的,现在突然搬回来,大概是感情不大顺利。
这次重逢,夏夜看得出他的脸上凝着的忧愁。
夏夜对鹿安甯是充满了感激的,有个人曾在他最无助的夜里向他伸出援手,他一直都记得。
人是一种从里到外都很矛盾的动物,兼容着极致的脆弱与坚强。
原本以为自己濒临绝境,但只要有一只手轻轻拉上一把,就一把,用微小得可以忽略不计的力气,就能将他从自厌自弃的漩涡里拽出来,短暂抽身,在太阳下面曝晒湿漉漉的灵魂。
夏夜有时候觉得这只手来自于夏小好,有时候又觉得,这只手来自于那个雪夜里萍水相逢的陌生人。
但无论如何,他出来了。
生活在一点一点地变好,他拉着小好,一步一步地朝着光走,这是对他来说最好的事情。
好长时间他们俩都没再说话。
夏夜正想安慰,抬头却发现对面的人已经握着牛奶杯睡着了,睡得安安静静,呼吸声都很清浅。
橘黄色的灯光披盖在鹿安甯的身上,明明是深夜,夏夜却仿佛回到了两年前的那个下着雪的初晨。
如果可以,他希望自己也能拉鹿安甯一把。把他拉到炽热的太阳下面,明明白白地站一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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