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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完账,景逸在超市门口,碰到刚刚服务他的女售货员,不知什么时候出来了,正在角落抽烟。
他目光定定地看着她,她也看过来,眼睛一弯,夹烟的手举起来,朝他挥舞。他愣了愣,发现她是在生机勃勃地向自己拜拜。同时,他在为自己愣怔的霎那而后悔,他想,自己也不能免俗,对他人存有刻板印象。
他微笑着朝对方挥了挥手,拜拜。尽情不设防,就能得到和平的快乐。
提着红酒,走了好远,他忽然意识到,刚刚那家超市里放的背景音乐,好像是柳拜乐队的一首歌。怪不得歌手低吟时,会有种苍凉的故事感。
短短二十分钟,他似乎收获了些偶得豁开的奇妙。
艾随意在景逸上床前,打视频电话过来。他犹疑了两秒,接通。
艾随意性子急,上来就问,连景伯伯去世,这么重要的事都不告诉我,你拿我当外人吗。他默了片刻道,你总会知道的,不是吗。你在外面才刚安顿好,担心不过是鞭长莫及,白担心。还不如等你一切都上了正轨,适应了,拖得晚点再告诉你。
艾随意不语,叹了口气。
景逸忽然问:“明年这个时候,我们都会干什么呢?”
“明年?”艾随意喃喃,“我应该学成归国了吧……哎,你不知道英国真的美食荒漠,中餐馆收费好贵,天天外食要破产啦,等我回国了,你得请客,带我去好好搓一顿!”
景逸笑着说好。
艾随意话锋一转,隔着屏幕的眼神变得深沉,“小逸,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跟我说?”
心有灵犀也不过如此了吧,这回换景逸叹气了。他思忖了会儿,还是告诉了她,关于东京的事。
艾随意一向是个大大咧咧,有些马虎的女孩,但在关键事情上,却绝不含糊,能一针见血地指出利弊。景逸自己都没意识到,其实许多时候,他还是会不自觉地依赖她。
“若是追求梦想,当然要去东京啊,但是——”她停住。
景逸捏了捏眉心,“随意,你直说吧,我不会介意的。”
艾随意清了清嗓子,“我就是有点担心梅老师,伯伯不在了,淳哥又那么忙总在外地出差,如果你再出国,归期不定,她会不会有些孤单呢?”
结束通话,景逸躺在床上,睁眼望着黑暗,睡不着了,慢慢的,喉咙跟着涩堵起来。他索性起身,趿拉着拖鞋,下楼找水喝。客厅里有微弱的光源,轻手轻脚走过去,原来是电视屏幕亮着。梅玉杰正坐在沙发里,看电视剧呢。
景逸吸了吸鼻子,闻到空气里混杂着酒香。果不其然,她开了红酒,自斟自饮。她会跟着剧情笑骂几句,大着舌头,像是有些醉了。渐渐地,她没了声音,背影一点点往下降,最后完全看不见了,埋进沙发里。
景逸靠近,拿起沙发上的毯子,给她盖好,转身准备关电视机时,忽然衣角绷紧了。他回头,是母亲闭着眼拽住了他。她嘴里含糊不清地还在说什么。为了听清,他蹲下。可惜太碎了,完全听不懂。
他盯着母亲看了一会儿,想起艾随意的话。的确,要是自己也离开了,还有谁能在这种夜晚,陪在她身边呢?
——怪不得吉成会那么郑重地提醒,一定要考虑清楚,放弃什么,坚持什么。在这两难间,弥漫着的其实是人与人的感情。
转眼就到春节。
除夕夜除了母子仨,伍嘉禾也过来了,一起吃年夜饭。景立诚遗像下的桌子上,除了香炉、蜡烛,还摆了不少盘小份菜,色香味俱全,与他们吃的无异。电视开着,春节联欢晚会成了增添热闹的背景音。
景淳夹了一筷子菜给母亲,“妈,嘉禾她升职了,估计以后会常驻北京,我们商量了下,决定陪她去那边,正好我公司在首都也有项目,我申请了调动……”
看样子,夫妻俩是和好了。
“挺好的呀,首都好呀,我还没去过八达岭长城呢,有机会一定得去。”梅玉杰笑意盈盈,掰了一小块卤牛肉,丟给在桌子下拱着人腿,直流口水的馋狗。
伍嘉禾忙不迭应,“妈,想去随时啊,过了初六,您把爸爸这边守完,我就把您接到北京去住,陪您逛陪您玩,元宵节咱也在北京过吧,大悦春风里有灯会,特别隆重,特别热闹……您看好不好?”
梅玉杰朝她眨眨眼,“其实你俩好好的,不吵架,不管做什么都有商有量的,互相理解支持,我就知足了。我呀,就不打扰你们小夫妻生活了。”
伍嘉禾脸一红,“没、没什么打扰的啊,妈,您这话就见外了。”她转向景逸,“小逸,要不你也一块儿,陪妈去北京玩几天?”
景逸耸耸肩,苦笑,“算了,嘉禾姐,我估计请不到假,最近我们特别忙,春节假才五天,估计要一直忙到五月。”
李谷一老师的《难忘今宵》响起,一曲唱完后,舞蹈与歌声也跟着结束,随着倒数计时,农历新年来了,四人也在电视机前,互道新年快乐。小宝在他们腿间绕来绕去,兴奋地吠叫,也像是在说“新年好呀新年好”。
按照这儿地界的习俗,家里有人去世,叫“新年”,第一夜需要通宵亮灯,留亲属守夜。
哥俩商量好,决定景淳守上半夜,景逸守下半夜。
凌晨两点,屋内很安静,大伙应该都躺下睡去了,景淳想提提神,去院子里抽烟。抽到一半,门次啦作响被拉开了,有人走了出来。回头一看,是景逸。两人目光相接,景逸叫了他声哥。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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