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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化铭是陶孟青生父,三十几年前南下,去深圳闯荡,赶上风口,靠做电子零件设备白手起家,他有眼光也有实力,一步一步一脚印地开枝散叶,过去别人常唤的“内地仔”,如今一跃成为了好几家国内外上市公司的大股东兼董事。他本人情史丰富,结了三次婚,和前两任均没有孩子,就陶孟青这么一个独子。第一任是同学,和平分家分手;第二任是德国人,生活习惯与思维差异实在太大,没法磨合,爱情也拯救不了;他与现任婚姻关系维持得时间最长,即陶孟青的母亲,陶蔓女士。
李化铭虽然人到中年略有发福,腰身浑圆,但五官依然看得出周正,年轻时想必也有上佳的风采。
除去家宴外,这几天,陶孟青还不得不跟着父母连续出席宴席,维护各路人脉关系。
李化铭面上虽不说,内心肯定还是希望他能继承衣钵,闯荡商界,否则怎么会大费周章送他去美国,读全世界名列前茅的商学院之一。
他本人对于当商人兴趣缺缺,自认也不是那块料。高中加本科那几年,背负着父亲望子成龙的沉默期待,以及怕被人发现“脸盲症”的敏感心理作祟,他几乎只知道填鸭式的学习,时间久了,与周围环境逐渐脱节,再加上异国他乡的孤独焦虑,他差点患上抑郁症。知子莫若母,还是陶蔓发现了他的不对劲,立刻放下手头工作,赶赴美国,陪他了一阵,他才慢慢缓解了过来。他永远都忘不了,从校长手里接过毕业证的刹那,那种解脱感,再之后恍惚地下台,每走一步,都跟虚脱了似的。
父母带着他周旋一圈后,陶孟青借口上卫生间,实际上是去室外透透气。
他没敢走远,穿过长廊,来到大门侧边的花园。
没站几分钟,就跟背后长了眼似的,陶孟青盖住手机屏幕,无奈地说:“偷看别人的手机,这习惯可不太好。”
其实,陶蔓身上的香水味独一无二,想不辨别出来也难。
陶蔓差点笑出声来,“谁稀罕偷看你的手机啦,我恰好经过而已。”
陶孟青撇撇嘴。
“谈恋爱了?”陶蔓绕到他面前,眼神戏谑。她保养得太好,与儿子面对面站着,不像母子,倒像姐弟。
“妈——”他拖长尾音,有点不耐烦地抖抖肩,浑身上下都在表示“能别管那么宽嘛”。
“你这一整天都抱着手机心神不宁的,很难不让人怀疑呐……”陶蔓眉心一皱,学他愁苦模样,惟妙惟肖,“……手机对面是谁啊,这就把你魂勾走了?”
他移开与母亲对视的目光,看向虚空,“没谁。”
陶蔓嘿地一笑,抱臂调侃,“哎哟,还有小秘密了,连我都不能说啊?”
除夕夜,他给景逸打了个电话,那会儿还行,景逸跟他有说有笑的,但就隔了一晚,再给景逸打电话,那边就很应付。微信也没怎么回,就算回也回得敷衍。他知道,自找的,可心里仍会有微妙的不爽。
“妈——”他忽然问,“当电影制片人,难吗?”
“电影,什么类型的电影?”
“动画片。”
陶蔓蹙眉,儿子这心血来潮的发问,肯定事出有因。
“怎么突然对这个感兴趣?”
“我、我就随便问问,你想说就说呗……”
陶蔓没说话,狐疑地盯着他。
陶孟青脸上强自镇定,心里已经七上八下,一会儿懊恼自己嘴比脑子快,一会儿又觉得干脆“投降”吧,再自作聪明也抵不过陶蔓的火眼金睛,而且,自己追景逸这事儿,估计迟早会暴露。
“你不会是玩盲盒玩得走火入魔了,现在想放弃三次元,完全去搞二次元了?”她顿了顿,举起自己美甲过的手指,在阳光下边欣赏边说,“我呢,也不反对爱好变成事业,但做人呢,要有始有终,公司现在帮你签的剧和电影,你得认认真真拍完交差,才有资格考虑下一步转行的可能。”
他愣怔,眼睛明显瞪大了许多,喉结上下滚动着,像是在酝酿长篇大论的情绪。
陶蔓长叹了口气,转头看向儿子,语重心长道:“创作者和演员是不同的,甚至会产生某些天然的抵触,你是真想好了吗?不是因为一时冲动,而去涉足你毫无经验的领域吗?你知道吗,当制片是要有宏观眼光的,要从整个大局去思考项目的艺术性和商业性,在项目里各种鸡飞狗跳的事,你可能都得负责,一刻钟都闲不下来,对心理承受能力是种巨大的挑战……”
陶孟青打断她,调整了下呼吸说:“我知道了妈妈,你担心我不能胜任,只是突发奇想的玩票,对吧?当演员的这几年,我觉得挺幸运的,在别人的故事里恣意活了一把,但我本人的能力上限大概就在那儿,很多角色,我觉得即使我认真打磨过后,还是不尽如人意。我想我该换个赛道了,没必要一条路走到黑,苦苦求索。”
还想说,但又不能说出口的是,他从景逸那里受到了启发。他一直以为就这样庸庸碌碌的在舒适区待着就好,虽然会有疑惑,长期这样下去究竟好不好,可他实在没动力去改变。认识景逸,见过景逸那么虔诚、执着的状态后,他对自己进行了一番反省,决定不再停滞,应该去冒险。
他还发现,他和景逸其实是有相同之处的,都有棱角分明的个性。只是一个会表现在脸上,一个会藏在心里。他看着景逸,偶尔会有那么一霎那,觉得像在照镜子,不知道景逸看着他,会不会也有这种错觉呢?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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